不过,在我看来,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出身好坏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人格,而那家伙人格真是烂透了,如此而已。
对马很残忍,对马夫很刻薄,做生意很狡诈。他根本是个畜生一这不就罪证确凿了?也不必说他出身卑贱或者被妖魔鬼怪附身什么的。
噢?
可是,坦白讲。
这下我想起来了。长次郎这家伙真的曾碰到过提马我好像曾这也听说过。或许因此才会有这种谣言吧。
也记不得是从谁那儿听来的了。
对了,就是我还在他那儿工作的时候。当时听说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么至今就有十二、三年了吧。我记不太得了,或许只是个不实谣言啦。
不,应该就是个谣言吧。
毕竟长次郎那混蛋根本不懂马。
他甚至连牵着马走都不会。他既不会骑马,也不懂得安抚,就只会吃马而已。
也不知道他曾碰到过什么事。
什么?客官你还真怪呀。客官是干哪行的?
噢?
你是写书的?写书的是做什么的?
百物语?这我就不懂了。我们马夫都目不识丁的。喔,你写的是租书铺带着走的那种书?那我倒是看过。字是读不懂啦,但图画很好看呢,尤其是锦画(注17)实在漂亮。江户真的有那么漂亮的姑娘吗?
唉。我连城下的商店街都不曾去过,一辈子就是与马为伍而已。唉呀,为什么要到那崖边去?那儿太危险啦。你站的那个地方万一掉下去,可是很难救起来的呀。
到这儿就行吗?到村里还有一大段路呢。
唉,客官,你还真是个怪人哪。
马饲长者宅邸出现怪象的时间,乃是五月中旬。
据说当时是个晴朗的傍晚时分。
这天适逢撤饼施舍之日,从宅邸庭院到门前,里里外外挤满百余名不知来自何方的各色人等,争先恐后吃着饼,喝着汤。
不只是这座宅邸,全村子都是热闹非凡。
当夕阳西下、视线逐渐朦胧之际。
嘶嘶空中突然传来未曾听过的声音。
据说在宅邸门前,有许多人抬头仰望天空。
有人说此时看到一条麻绳从天际垂降而下。
也有人说,天空瞬间一片闪光。
更有人说,有一只天狗边笑边飞越天际。
当然,这些都是民众后来口耳相传的说法,当时似乎只有几名民众仰望天际。
而这时候竟有东西从空中落下。
只有这是千真万确的。至于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则无人知晓。总之就是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引起一片大骚动,这也是理所当然,大概没几个人会想到,一无所有的空中竟然会有东西掉下来。
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一个姑娘。
一听到外头一片吵吵闹闹,正在指挥手下煮杂烩粥的掌柜平助走出门外查看。
平助一看。
顿时哑口无言。
没想到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十二年前分明已在自己眼前丧命的老板女儿坠崖的千金小姐。
不,应该说是个看似长大成人的小姐的姑娘。
看她的五官样貌真的很像。
她并不只是脸上残留着儿时的面影,而是似乎只有身体长大,一张小脸蛋仿佛还停留在十二年前那稚气未脱的模样。
平助赶紧呼喊家人,把昏倒的姑娘抱进屋里。
当然,她很可能只是个长相类似的外人。但这件事发生在以慈悲闻名的饲马长者宅邸前,目睹者又颇众。在这个布施的日子里见人倒路旁,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
人嘴原本就爱以讹传讹,一个姑娘从天而降好像是长者的女儿呢转眼间这类斩钉截铁的传言就传了开来。毕竟当时有数不清的人在现场目睹了这个异象。
平助在客房铺了床垫被暂时让这姑娘休息。她虽然双眼紧闭,但人显然还活着;身体是有点肮脏,但看样子还好,并没有什么外伤。然后平助叫来几个曾照顾过小姐的老佣人,要他们帮忙辨识,结果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表示眼前这姑娘确实是小姐。平助自己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即便长得再神似,毕竟也没有十足把握。这姑娘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供判明身份的东西。
过了整整一天,这姑娘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教人完全无法确认真相。
此事让平助困扰不已。
这件事该如何向老板长次郎禀报?
不,就连该不该禀报,也是问题。
按理说,这种事原本是没什么好困扰的。门前出现不可思议的异象,来了一个年龄、五官与身材都很像小姐的姑娘,我怀疑她会不会就是小姐他只需如此据实以报即可,个中真伪就不是平助有资格判断的了。
但平助却犹豫不决。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首先,即便这姑娘长得不像小姐但光是在禀报时该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说她是倒在路上被救回来的,就已经是个问题了。再者,她是否就是小姐攸关重大,该如何禀报当然不得马虎。其他的细节都还无所谓,但光这点就。
看来还是谨慎为要。
但犹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平助无计可施,实在是困惑极了。
所幸老板并没有出来查看。
因此他便先下令负责内房的仆佣三缄其口,不可把这件事告诉老板。
一般而言,长次郎不会和仆佣直接交谈。而且此时虽然没对外宣布,老板长次郎正卧病在床。
其实他的病也没严重到爬不起来的程度,但最近每天腹部都会剧痛好几次。吃东西时也老是无法下咽,一吞下去就吐出来,更糟的是还会严重下痢。对食量不小的长次郎而言,这简直是个天大的折磨。发病至今的十日里,长次郎变得一天比一天消瘦。而且除了频繁地出去如厕之外,他几乎无法离开房间。
那件事就发生在这时候。
先隐瞒一下,等弄清楚真相再禀报上去吧。
但是,若是先隐瞒真相,不管这姑娘真是小姐还是只是路上救回来的人,长次郎铁定都会暴怒。
平助再度困扰了起来。
长次郎很难伺候,不,应该说是难以理解。他虽然处事慎重,但其实也很急躁;虽然勇敢大胆,看似很有肚量,私下却又非常吝啬。他那双慈悲为怀、乐善好施的手,却也常毫无理由地责打平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平助如此认为。
这一切都导因于十二年前那场不祥的事件。
平助很清楚。不,平助如此认为,打从发生那件事之后,长次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也没办法,事情就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或者正因为他如此认为,这十二年来平助都只能默默忍受。不论长次郎说什么,他都是默默听从。平助告诉自己不管怎样,他对长次郎都得是绝对服从。
平助认为任何人遭到这种灾难,都是会变的。
就连平助本人,至今都还会梦到当时的景象。
他还记得当时老爷在马背上被歹徒砍得浑身喷血后倒下,从马上趺落的老板夫人也是浑身血肉模糊。还有,一面哭嚎一面被连同行李拉下马匹的年幼的小姐。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长次郎的哀嚎。
凌空朝平助劈下的山刀。
就在那时候。
长次郎不顾性命救了平助。
当然,或许只是由于长次郎对杀害妻子与岳父的歹徒恨之入骨,但当时他之所以冲向那满脸胡须的山贼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当时山贼手上的山刀正朝平助砍去。所以,长次郎是为了救平助才和歹徒发生缠斗的。
因此。
为了救平助,长次郎来不及救自己的女儿。
当时长次郎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从马上跌落而号啕大哭,便笔直地冲过去。这时却又看到平助就要被歹徒砍死,为了阻挡凶刀,长次郎最后和山贼一起摔落悬崖。
至于平助。
哪还顾得及救小姐,便迳自逃命了。
至少当时小姐还活着。如果要带着小姐一起逃走,应该也能成功。不,他本应该这么做。在当时的情况下,就做人的道理而言,平助即使赔上这条老板冒死救回来的命,也该全力搭救小姐。
只是。
这是自己逃过一劫后才有的想法,当时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平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理
虽然那群盗匪也因为顿失头目而陷入混乱,但这些手持武器的凶恶暴徒毕竟还有十人左右。若留下来和他们拼命,也只会与小姐共赴黄泉.
即便如此。
老板舍命救了自己,自己却是溜之大吉,对老板的女儿见死不救。
平助觉得如此窝囊的行为别说是报恩了,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平助活了下来。但内心毫不舒坦。因此便开始四处寻**,寻找长次郎。
后来知道长次郎得救,平助内心感受之复杂,可说是终生难忘。不,何止难忘,他根本就是每天咬牙痛恨自己的窝囊。
一接到长次郎获救的消息,平助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致意。长次郎得救,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也很想好好向他道谢,当然更要向他赔罪。他内心充满罪恶感和自卑感。只是
小姐终究没被寻获。
你这个不知报恩的家伙,我拼命救了你,你却丢下我女儿自个儿开溜!?一想到长次郎可能如此斥责自己,平助便退缩了,完全不敢和长次郎见面。
此时他甚至产生背叛长次郎、与其扯破脸的想法。甚至即使已经过了十二个年头,这种感觉还是隐约在平助心底温存着。
这不能怪他。因为长次郎活着回来后,见到平助时什么话都没说。
长次郎很有肚量,并不是那种会向人讨人情债,或者会记恨的人。这点平助很了解,但即使如此。
长次郎不和自己说半句话,还是让平助十分难受。
事情发生后过了整整一年,长次郎才再度与平助交谈。平助心想,可能是因为这桩惨事带给他太大的刺激,长次郎才会无法说话。这虽然可以解释原因,但在这整整一年里,平助可说是度日如年。
而且事情发生后,长次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
这是事实。他做生意原本就很机灵,这下又变得更狡猾、更市侩。他会毫不留情地攻击竞争对手,也不遵守对客户的约定。甚至会表现得十分跋扈,只要是无利可图的客户,立刻切断关系。反之,只要有钱赚,就什么事都干。生意上若遭挫败便暴跳如雷,而被骂得最凶的一定就是平助。也不知是何故,除了平助之外,长次郎完全不和任何人交谈。
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但即使如此,长次郎跟平助的谈话内容极其简单,且只局限于生意方面。
但平助认为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而只要一有差错,乎助就得遭长次郎斥责,甚至痛殴。
但平助还是忍了下来。即便觉得长次郎的经商手法极为龌龊、残酷非常,他还是甘于为长次郎卖命。每逢对外需要有人扮黑脸,全部由平助出面。甚至即便遵照长次郎的指示后招致失败,平助仍会觉得犯错的是自己而甘心受罚。
对这些事,他早已了然于心。
渐渐的,平助对下属愈来愈蛮横严厉,除了藉此保护自己。他似乎
也是想藉此告诉大家真正差劲的不是大爷,而是自己,强迫自己继续把
这黑脸演下去。
平助把委屈自己当成一种赎罪方式。
即便如此,平助仍觉得长次郎其实是心地善良。撒饼布施等善举,全都是长次郎自己想出来的。如此慈悲的人之所以变得这么古怪,都是那桩惨事所致。平助认为当时自己若能把小姐救回来,长次郎大概也不至于变成这模样吧。
因此平助下定决心,为了帮助长次郎,自己无论招惹世间多少嫌恶,都得承担下来。
却不料。
让平助下了如此决心的关键人物,也就是小姐。
突然活着回来了。
这个十二年来让乎助懊悔、痛苦的根源,竟然从天而降地回来了。
平助抱着头,非常困惑。
如果她真的是小姐本人,长次郎一定会非常高兴。说不定长次郎可以因此恢复正常,但如果不是的话。
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长次郎若听到女儿可能活着回来了,想必会很高兴,但如果最后证明不是他一定会更加悲伤。若是如此,平助的内心也必然会更不好过。
除非有确定结果,这件事还是不该先向老板禀报。只不过,全村子都已在议论纷纷,这件事还瞒得住吗?
平助凝视着仍在昏睡的姑娘脸庞。
如果她真的是小姐,这件事只能说是个奇迹。被盗贼袭击之际,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没想到事隔十二年,她反而从异界返回人世道真会有这种事?
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吗?
应该不可能吧平助开始思索了起来;不管这姑娘是不是小姐,都是个天赐的礼物,以感谢长次郎长年来的乐善好施。即便不是小姐,看她们长得如此相像,可能也是小姐投胎转世,或是老天爷刻意赐给他一个长相神似的姑娘的吧。
不,这是不可能的。
恐怕连长次郎本人也不会相信这种事吧。
还用说,那女人保证是专程来骗财产的。快把她赶走!老板八成会这么说。即使知道她真的就是小姐,除非有充分证据,否则老板大概也会这么说吧。
不,如果这姑娘真是他女儿,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吧?只要长次郎一看到她,应该就可当场判定其真伪。若是如此。
平助实在无法下判断。
可是。
还真是愈看愈像。
当然,也有可能是希望小姐复活的**过于强烈,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她就是小姐的错觉。一定是这样子没错。若是如此,这姑娘就是别人了。就说她不是小姐,赶走她吧平助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啪答。
怎么回事?
只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平助紧张地抬起头来。
纸门外的走廊上似乎有个非常巨大的东西跑过。
什么东西!
他大吼一声,打开了纸门。
走廊上却是一片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刚刚不是有个东西跑过吗?
马有匹马冲到里头去了
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女佣、男仆纷纷惊慌大喊地跑了过来。
你们在吵什么?这儿睡着个病人呢平助大喝道。
可是,大掌柜,刚刚有匹马从这儿跑过去
马?胡说八道。马怎么会跑进家里!
虽然斥责佣人胡说八道,但确实是有个巨大的东西从走廊跑过。只见佣人们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
可是那真的是匹马吧。
也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头就是老板的房间。你们不能进去。若是把他吵醒
这时候。
传来一阵野兽呼号的声音。
老板!
平助拔腿冲进走廊,朝屋内深处的房间跑去。
打开纸门,只见长次郎四脚朝天地躺在棉被上。
大、大爷,长次郎大爷
平助跨进门槛伸出了手,但马上被挥了开来。
长次郎手脚拼命挣扎,他身体半裸地一直抓着自己的腹部,而且全身冒汗,眼睛周围变成血红色,脸其他部分则黑漆漆。
马,马来了。
马在哪里?
真的有马跑进来?平助环视了房间内各角落。
这儿哪可能有马。房间里如果有这么大的东西,一进来就会看到了,更何况刚刚进来的时候纸门是关着的。马总不可能打开纸门,进来后又把门关上吧。
啊、啊、啊长次郎不断高声吼叫着。过去他从没发作到这种程度过。
来人啊,拿药来、快拿药来平助大喊道。
但服了药也没什么起色。特地悄悄从城里找来名医为长次郎把脉,花了不少银两熬药给他吃,但病情也一直没好转,只有助眠药还算得上有效,病情严重时只好让他服用些睡个觉。
于是,长次郎把四,五个下男叫进来,要大家帮忙抓住老板强迫喂药。但即使吃下了药,长次郎还是挣扎了四个半刻钟才睡着。
长次郎睡着后,这下又传来马匹在厨房出现的消息。为了了解真相,平助召集了所有马夫,结果发现,今几个一整天所有马匹都很焦躁。只不过,马都关在马厩中,绝不可能闯进主屋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
平助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到客厅时,那姑娘还在睡觉。
小姐。
看着这小姑娘的睡姿,平助突然打起了瞌睡,当场在这姑娘身旁的榻榻米上躺了下来,睡着了。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弹什么东西。
翌日也发生同样的情况。长次郎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是随着马匹的骚动愈来愈严重。
小姐还是没醒过来。不过她面色颇为红润,看不出半点虚弱的迹象。
到了第三天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于是马夫们纷纷传说,那会不会是上个月宰杀的老马亡灵。但平助严厉告诫所有马夫,切勿散播这种不实谣言。
到了第四天午后那名男子出现了。
应门的女佣表示来访者是名彬彬有礼的男子,自称有要事求见大掌柜。虽然老板重病缠身,目前难以与任何人谈生意,平助还是接见了这名访客。
他看来不像是这一带的人。虽然不是武士,但打扮相当得体。
男子表示自己名叫山冈百介。
来自江户。
是这样子的
百介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
在下出身江户京桥,是个专门写些通俗小说的作家,同时巡回诸国,搜集各类奇闻异事,对新奇事物可谓兴味盎然,此次千里迢迢来到加贺,乃是为了听听某种怪鱼的奇闻刚才打这栋豪宅门前经过。噢,其实昨天我住在大圣寺,想到既然已至此处,不妨顺便拜访这栋名闻遐迩的饲马长者豪宅。正当在下来到门口时,与一位行者擦身而过。
行者?
是的。就是山伏盲僧(注侣)一类的人物吧百介说道:
他眼神锐利,身穿一身白服。在下听到那行者说了一句教人印象深刻的话。那句话直教在下困惑不已,因此特地前来禀报。
教人印象深刻的话?
是的。百介歪着脑袋回道:
如果在下的问题会带来不便,您大可不回答。在下想请教的是,这位长者此刻是否身体微恙?
您说什么?
长次郎患病的消息并末对外宣布,即便泄漏出去,顶多也只有村中民众知晓。
绝无可能传进初到此地的旅行者耳中。
若长者身体无恙,那位行者倘若不是胡说八道,便是在造谣生事。不过,长者是否腹痛不止?
那位行者,到底说了些什么?
平助突然大喊了起来,将百介吓得两眼圆睁。接着又再度询问长者是否真的病了。
您的意思是,那位行者提到我家老板生病这件事?
是的,而且,还表示来日无多噢,真是抱歉,在下怎么说出这种话?
没关系。倒是能否请您告诉我,那位行者说了些什么?
百介面带怪异表情回道:
好的那人先是环视整座宅邸,接着便面露凶光地直喊不妙、不妙。
不妙?
是的。那人说此处有镇压不住的马魂作祟。这儿的马匹死亡之后,老板非但没祭拜马头观音,还大啖马肉,最后甚至连活马都宰杀。真是
连活马都
上个月,长次郎确实曾命令平助,宰杀一头已经无法工作的老马。
不知何故,打从十二年前经历那桩惨案后,长次郎就不再疼爱马匹。不,甚至可说他对马匹变得憎恨不已。或许是由于当时长者全家人就是在马背上遇袭身亡的平助如此解释。
但原因似乎不只如此。劫后余生后,长次郎就变得好食死马肉。一有马匹死亡,便立即以盐或味噌腌制保存,以供每晚食用。
但最近马肉颇难觅得。
由于下等驮马或病马均已鱼目混珠地售出,因此已鲜少有马匹死在马厩里。
长次郎的马匹死在路上的比例也大幅增加。
原因平助也很清楚。马夫们都很疼爱自己照料的马,不忍心让它们被吃掉。因此只要发现哪匹马气数将尽,马夫们就会将其牵到远处,它在路上临终,并理所当然地就地埋葬。毕竟哪可能把马的尸骨搬回来。因此个中原因乃是为让马匹得善终。
到了上个月,家里储存的盐渍马肉终于吃光。于是长次郎便命令平助宰杀一匹活马。但平助并非马夫出身,不曾杀过马。若要求马夫帮忙,想必也没有人愿意帮忙。最后平助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趁半夜选了一匹最瘦弱的老马,把它杀了。
难道是马的亡灵在作祟?
这件事应该没有外人知道。难道那位行者有非凡眼力,能洞察他人所不知?
据说马魂会附身人体
百介身体往前倾地悄声说道。
接着他翻开挂在腰际的记事本,继续说道:
在下这趟路沿途听了不少故事,包括远江、三河、尾张、武藏、京都等地,都有类似传说,大都是误杀了马或虐待马的结果。特别是喜欢以烙铁折磨马的人、或者在残忍折磨后将马杀害的人,就会被马魂附体。其中许多是被附身者突然学起马的动作,甚至啃泥墙,喝泥水,之
后便全都发狂了因此那位行者的话还真是耐人寻味呀。
耐人寻味?
是啊,当时他眯着眼睛说,有匹马跑过去了,接下来说的还更古怪呢,说那匹马会从您家大爷的嘴钻进肚子里,肆意践踏其五脏六腑
马从嘴钻进肚子里?
他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么下去人大概活不了几天了,往后也没机会再干坏事了吧。
马,马留在肚子里?
平助打起一阵寒颤。
的确,长次郎只要一睡着,那匹马就会出现。
难道那就是从大爷肚子里钻出来的马?
那,那位行者还说了些什么?
在下只觉得他说的事实在太古怪,想必只是个靠胡诲来诈取财物的骗徒或诈术师什么的。但那位行者表情是一脸悲伤,随后便飘然而去。唉,在下也知道这毕竟是您家的家务事,还是别穴手比较妥当,但又总觉得于心不安
这下百介一脸歉意,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但对平助来说,这件事可没这么简单。
那位行者显然是,不,铁定是个高人。
所以,他还是得感谢百介的及早通报。
不请别客气,您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倒是那位行者往什么方向去了?
该追上去吗?当然该追上去。
他往西边去了百介回答。
在什么时辰?
约在半刻钟前。
哎呀真该好好谢谢您。虽然我实在没什么好招待您的,还请
您今天在我们这儿住一宿
于是,平助唤来手下,吩咐他们好好款待百介,说完便冲出门去。
这下终于能报恩了。
平助自付道。他得把大爷这条命救回来。
小姐也回来了,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
这是老天爷赋予自己的试炼一面跑平助一面想。这下终于能弥补自己的罪过,把不堪回首的往事一笔勾消。这绝对是老天爷为了帮平助达成这心愿,而赐给他的最后机会。
他拼命跑了老远,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农夫,平助便问他是否有看到这么一个人。
对方回答确实有这么个人路过。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平助便卷起裤管脱掉上衣,继续追下去。
这时的平助已经不是个大掌柜,只是个男仆。
一个为了救主而拼命疾驰的佣人。
他越过山岗、穿过森林,尽最大力量不断奔跑。这条往西的路,和那天走的正好是反方向。
当时,平助也是拼命奔跑,由西往东冲回宅邸。
这时他跑上了一条山路。前方已是一轮巨大的夕阳。
越过一座小山头后,他又跑上一道陡坡,此时视野豁然开朗。
就是那里!
那儿就是发生那桩惨剧、同时也是证明平助人格卑劣的伤心地。
从悬崖边缘往道路中心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是个人。悬崖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修行者的白衣。胸前挂着偈箱,手持摇铃与锡杖。
此时那个人移动起脚步。
且慢
钤。
只听到铃声响起。
行、行者,请您等等。
平助绕到男子面前,跪在地上向对方说道:
在、在下乃饲马长者长次郎的佣仆,名日平助。想必您就是那位神通广大的行者吧?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请您务必帮个忙
钤。
您这样说可让我困扰了。我既非法力无边的高僧,亦非能操阴阳之术的法师,不过是一介撒符纸的御行
快请起男子客气地说道,接着便绕过平助往前走去。但平助立刻抱住他的脚。
且慢请您等等。无,无论如何都请您帮在下一个忙,救救我们大爷的命这已经是在下最后的
最后的报恩机会?
是的。
于是男子转身面向平助,俯视着他说道:
您的老板,就是第二代长次郎吧?
是的。
十几年前,这地方曾流过很多血,是吧?所以,今天发生的事,其实是有缘由的
男子说完,再度走向崖边说道:
马死了。
噢?
男子蹲下身来,从草丛中捡起一个巨大的髑髅。那是马的头盖骨。
这就是您老板的马。
在,在下老板的马?
是的。不过这件事
行者注视着这个头骨说道:
或许已经太迟了
平助闻言惶恐不已,再度向男子磕头恳求,请男子随他回宅邸去。
男子名日御行又市。
又市在庭院中到处巡视,接着又仔细察看屋中每个角落。最后这位御行来到客房,看看仍在昏睡的小姐。此时平助不由得慌张起来。
这,这位姑娘是
就是这家人的千金吧?
御行毫不犹豫地说道。
您一眼就能看出?
御行点了点头。
接着又抬头望望卧床的姑娘正上方的天花板。
这姑娘受马的亡灵保护,无须担心。待凶事解决自然会清醒。
话毕,又市走出客房。此时百介正站在走廊上,又市向他点头致意,接着也没人带路,便迳自走向长者的寝室。
平助赶紧跟过去。
一打开纸门,御行双眼便紧盯起沉睡中的长次郎。
这
闲问情况如何?
恐怕还是有点迟了。
又市说道。
可是,您是否能
好,我了解
说完,又市从偈箱中掏出符纸,贴在柱子上。
眼前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当那匹马
请说?
当那匹马钻进这位施主腹中时,他须为过去所有罪业忏悔,如此方能得救。若能认真忏悔,马就会离开其腹。反之,若不忏悔这匹马便会一再回来作乱,直到他死亡为止。
直到死亡为止?
待那匹马出现时您必须召集家人与仆役悉数到庭院念佛,好让人听到他的忏悔。最好也把刚才那位姑娘移到隔壁房间。
把把小姐移过去?
是的。只要那匹马原谅了您的老板或是这位施主过世,这场马的灾厄也随之结束那位姑娘应该就会清醒。
又市做了这番说明。
翌日天亮之后,平助召集所有家人与仆役说明全事经纬。
闻言大家都非常惊讶,也有近半数人不愿相信。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马会钻人人的腹中这种事,是天地颠倒也不可能发生的。尤其那些终日与马为伍的马夫,更是斥此事为无稽之谈。
又市终日待在长次郎床边,观察其病况。
最后。
那匹马出来闹事的时刻即将来临时。
女佣、伙计、马夫以及伙夫等等共有五十个人聚集到庭院。百介亦要求参与。这些年来百介持续巡回诸国,收集各种奇谭,今天碰到如此奇事,当然不可错过。所以,他请求加入,平助也没有拒绝。毕竟如果没结识百介,今天也不会有这个拯救老板的机会。
平助一直陪侍在长次郎枕边。关键时刻即将来临时,又市指示他前往庭园,他便走了出去,在伙计们的最前头跪了下来。
面对庭院的纸门也被打了开来,只见已经憔悴到不成人形的老板长次郎就躺在屏风前。
小姐则在隔壁房间里沉睡。
这时平助吞了一口口水。
虽然大家都传说有匹马在闹事,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但目前已是如此阵势那匹马不管从哪儿冒出来,大家都将看得一清二楚。到底它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平助心里十分不安。
所有伙计似乎都是半信半疑。大家看来都是心不在焉,想必平常长次郎与平助两人都没什么人望。姑且不论外人对他们俩是如何评价,看得出伙计们对他们是没什么好感。
此时。
咚、咚。
咚、咚、咚。
马蹄声在走廊上响起,同时。
果真一匹巨大的青马现身了。
所有人都惊惧不已。这超乎想像的异象看得大家个个哑口无言。
手持烛台的又市悄悄地站起身来。
马再度鸣鼻作响,并短促地嘶鸣了一声,接着。
只听到啪的一声,烛台的火突然熄灭。
长次郎蓦地站了起来。
平助目不转睛地看着,怀疑是否自己是否看错了。
那匹马。
那匹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面团或洋菜冻般变了个形,钻进了长次郎的嘴巴里头。
呃,呃,呜呜呜
大、大爷一
别动!
又市警告庭院中的众人不可骚动。
好,念佛吧但别太大声。
只听到有些人开始轻声唱诵起南无阿弥陀佛,但平助还是出不了声;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他亲眼目睹一匹马就这么钻进了人的肚子里。
哇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只见长次郎开始打转,看来非常痛苦。痛苦似乎教他发狂,跌跌撞撞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屏风等房内物品都被他给撞倒了。
于是,又市举起摇钤。
铃。
长次郎大爷,在您腹中作乱的,就是您所茶害的生灵。若您愿意当场忏悔过去的罪业,彻底告白一切,这匹马便会马上离开。请吧。
呜、呜、呜
请吧!
我、我骗了人。
这种事就算了。
我、我吃了死、死马肉。
还有呢?
哇,我、我杀了马。
就仅止于此?
我、我杀了马,而且吃了马肉。
为什么?为何要为食马肉而杀马!?
痛、这是因为痛、好痛呀!快救救我!
你是在那个洞穴里吃马肉的吧?
呃
你有吃吧?
吃了。那味道,当时吃起来的味道很
是吗。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我是,呜、呜、好痛苦、好痛苦。
你十二年前在那条山路上干了什么事?再不说你可要没命了!
我、我、我斩杀了那坐在马上的老头。然后,把、把那个女人也杀了
大爷!您说什么!
安静!!
又市大喝道。
然后在那洞穴里
剥下了长次郎的脸皮,剃掉自己的胡须,佯装自己就是长次郎,对吧!
什、什么!这怎,怎么可能!?
平助大爷,看样子这家伙并不是您的恩人,反而应该是杀害您恩人的仇人。是吧?三岛帮的百鬼丸!
他是百鬼丸!?
平助当场失声喊道。长次郎,不,那佯装长次郎的男人,则是一脸仿佛脏腑要被挖出来似的痛苦表情,拼命按着自己的肚子呻吟。
御行奉为
钤。
长次郎不,百鬼丸发出一声临终前的哀号,接着便口吐白沫断了气。
那哀嚎听起来活像马嘶声。
噗。
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只见一团又黑又浓的东西从气绝身亡的百鬼丸口中流出,渐渐化为马的形状。那青马微微嘶鸣一声,便朝走廊对面跑去,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聚集在庭院里的五十个人都吓得瘫坐在地上。
又、又市大爷,这、这是
您都听到了看来您也该相信在下所言了吧。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人乃罪大恶极的盗匪。不过,平助大爷一
世间也并非只有邪恶说完,又市以手中烛台照亮了走廊。
只见阿蝶正站在那里。
百鬼丸的尸体被放置于门板上,直到翌日早上才被抬出饲马长者宅
谜题作家百介感慨万千地目送他被抬出去。
又市就站在他身旁。看着尸体逐渐远离视线,百介问道:又市,这件事情我个地方想不透。你说那名男子是百鬼丸但那强盗即使剃掉胡须、改穿长次郎的衣服,也不可能连五官都改变吧?当然,如果碰到不认识他的人,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但怎么可能连身边亲近的人都受瞒骗?更何况一骗就是十二年
因为他们俩原本就长得一个模样呀,作家先生。
长得一个模样?
又市望向主屋的方向,低声要求百介保守秘密,接着便说道:
第二代长次郎其实就是百鬼丸的双胞弟弟夜行丸。他擅长驭马也是三岛夜行帮那秋人的另一个头目。
那,那么
乙松是夜行丸的本名。二十年前这家伙打算来个内神通外鬼,刻意来到盐之长者门下工作当内奸。他原本就擅长驭马,因此垫居在盐之长者家里的乙松,作戏作得堪称无懈可击。他取得了长者的信任甚至还当上了他的女婿。不过,到了这时候,乙松已经过惯了认真工作的日子,不再有杀人劫财的念头。但他哥哥百鬼丸这下可就不高兴了。由于等了许久都不见夜行丸有任何动静,到最后等不下去了,便率众拦路袭击一行人。百鬼丸原本打算一等弟弟夜行丸背叛盐之长者,和自己里应外合,便可轻松斩杀长者一家人,再赶赴其宅略夺财物!不料事情进展得出乎他的意料。
是长次郎不,夜行丸反而背叛了自己的哥哥,是吧?
没错。他表面上是长者女婿,但实际身分毕竟是盗匪头目之一的夜行丸,若要缠斗起来也是势均力敌,因此就这么和自己的哥哥打了起来。当时兄弟俩人相争,因此双双坠崖。就这么
原来如此结果,弟弟夜行丸丧命,哥哥却活了下来这下他便兴起了一个念头。他发现与其以蛮力抢劫,不如盗用长次郎的身分,岂不是能更顺利、也更安全地取得长者的家产?
是的。不过,想必他一开始并没有如此想法。到头来全都是这洞穴惹的祸。
他是在这个洞穴中产生这个念头的?
可能是吧又市在松树的树根上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实情的?
百介问道。又市笑了笑,接着回答:
这还不简单?因为长次郎前后给人的评价截然不同嘛。只要比对我在江户遇到的乞丐,以及驮你过来的马夫两人所述,便能发现他们口中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当初开租书铺的平八的说法,早就教我觉得不对劲了。因此,此人若非性情在某个时点突生剧变,就是
被人掉包了?
没错,其中若有什么蹊跷,铁定和十二年前那件事有关。那洞穴中想必曾发生过什么事噢,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负责检验尸首的捕吏曾说过,和长次郎一起在洞里被发现的盗贼尸体,是饿死的
饿死的?
是的。由此看来,进入那洞穴时两个人都还活着。
两个人?哥哥和弟弟都没死?
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是,他们在那洞穴里面打到筋疲力尽,还受了伤,当时天气严寒,再加上十天不吃不喝,普通人哪可能活得下去?但长次郎却活了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我就参不透了。
不是说现场只找到一具马尸吗?原本大伙以为盗匪可能是连马带娃儿一起偷走了但看来并非如此。阿蝶也就是他们家小姐后来在富山的深山中被发现,那地方不是骑马到得了的。其实是那帮盗匪想把小孩带到那儿,卖给越后狮子(注19)。只不过带着娃儿毕竟绊手绊脚,途中就把她给放了。
那,马呢?
偶然是很讽刺的。最早掉落悬崖的是两匹马。其中一匹坠落谷底,另一匹则死命挣扎,就挂到了那洞口边。接着百鬼丸与夜行丸两兄弟掉了下来,刚好都掉在那匹马身上,才活了下来。因此洞穴里面除了他们两兄弟之外,洞口边还有一匹马。
那么
马是很重的。两个受伤的人哪有办法把它拉进洞里。但是在洞穴最深处却发现了马骨头。
他们把那匹马吃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又市说道。
原来如此!但爱马的夜行丸不吃马肉,结果就饿死了。,,
没错。他们俩便是因此定生死。野蛮的百鬼丸能坦然割下马肉果腹,结果百鬼丸活了下来,夜行丸却死了。活下来的哥哥便开始打起佯装成弟弟的主意。只不过人果真不可行恶。百鬼丸从此无法忘怀救了他一命的马肉,就开始一吃再吃,吃上了瘾。以盐腌制就算了,到头来他甚至连病马都杀来生吃。结果马虫在他肚子里繁殖,啃食其内脏,他的体况也因此恶化到无药可医
你们干得好这时又市突然说道。
不知何时,德次郎与治平已经站在两人背后。
阿又,你刚刚表演的吞马术还真是高明呀
德次郎大笑着说道:
那个名叫平助的掌柜,本人和外人的风评还真有天壤之别呀。虽然傻到没发现老板早被掉包,但从这点也可以看到他为人有多诚恳憨厚。你们看他是如此努力保护阿蝶,不,他们家小姐以及自己的老板。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阿又你的细心。如果我们只是傻傻地把这姑娘带回来,她很可能会被撵出去,或是被杀掉呢。
阿蝶的从天而降也是幻术吗?百介问道。
是的。这是果心居士传授的技法。是这样的,我先让阿蝶躲在门前,然后趁现场一片骚乱时让她躲到天花板的梁上治平则躲在地板下头。
治平也在场?
又市代替德次郎回答:是啊。阿德说,他让平助睡着之后,还得帮忙喂阿蝶吃饭。不过,带阿蝶去上洗手间时可是紧张得不得了呢。这工作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呀。
哈哈,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吧又市笑着说道。
接着又转头看向德次郎说:
只可惜,这次我还是没能从正面观赏你的绝技呀
注1:五十四尺。
注2:代官意指代主君行使公务的官员之总称,性质名目林林总总,此处指掌管马匹相关事务的官员。
注3:长者为富豪、大户之意。
注4:日本中世至近代盛行的杂耍表演者之一种。
注5:古日本发型之一,前额处下剃发,将所有头发拉起扎在头顶,江户当时主要为儒学者、修行僧、与行医者的发型。
注6:原文作生剥,秋田县男鹿半岛正月迎神习俗。
注7:日本古代杂耍表演之一,原形为传自中国之散乐,原为汉代的百戏,属杂技一系,原本为宗教行事中娱神之用,后来演变成能乐。
注8:日本古代由农耕社会的歌舞演变而成的民俗技艺表演,亦源自原本于宗教行事中供娱神的散乐,后来因能乐兴起而式微,但其影响至今仍残存于民俗技艺中。
注9:七世纪推古朝官员,官仕圣德太子。
注10:大头福神。
注11:幕府时代政务官奉行之一种,此处指负责掌管马匹相关事务者。
注12:此处指的机关相当于中国古代的衙门。
注13:日语中长与蝶之音读同音。
注14:战国大名武田信玄。
注15:平安时代末,缣仓时代初的武将源义经。
注16:日本古时的巡回木匠,为寻良木浪迹各林地,觅得后便假当地制造木器贩售。
注17:即浮世绘。
注18:独自在山中修行的僧侣。
注19:当时源自越后国之舞狮。乃由孩童戴狮头随成人演奏之鼓声、笛声起舞,巡回各地讨赏钱之杂耍表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