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好歹没出错。这样的背诵,天子听着勉强能过关,陈娇就不接受了:搞什么?后面还十多个等着,人人象他这样拖拖拉拉,今儿还能有出去玩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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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的门窗大敞。殿外,天高云淡,碧空无垠。明媚的阳光柔情万千,洒向天地间的是一片灿烂的温馨。
五月的暖风自殿外袅娜而入,捎来宫苑深处花木和香草的蓬勃气息,清清的甜甜的,尽是生机盎然——这是大自然最盛情的邀请,令人不忍回拒。
倏尔,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长尾的翠鸟,落在窗棂之上探头探脑。翠蓝色的羽毛上缀着点点金黄;翅膀抖动处,阳光下清艳瑰丽,炫目非凡。
‘呀,好看。想要,想要阿!求阿大派人给我抓……’陈娇一眼盯上,小手掩住口,心痒痒;回头,凝眉,火大:哇,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完?!
浑然不觉的刘非皇子,断了续,续了断:“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其……不自生,故能故能……长……长生。”而娇娇表妹最后一丝耐心,早一股脑奉送给翠鸟了。
‘哼!背不好,直接认错不就行了呗!死撑着,妨碍别人?麻烦精!’馆陶翁主打开随身的海珠兔形囊,翻翻拣拣。
哈,找到了!——陈娇从一叠丝绢中抽出一方折叠好的浅蓝色丝帕,打开确认过,放在膝上备用。
江都王没半点危机感,慢慢吞吞:“……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驴,驴?!”
背书声戛然而止。皇子们一阵骚动:搞什么?这文里怎么会有‘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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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非不敢置信地看着表妹,眼珠子快从眼眶里弹出来了:这妮子竟然做这事!驴,嚎叫的驴,骂谁?
“非?续之。”天子闭着眼睛,淡淡提醒——背错,不代表可以停下来。
没奈何的江都王只能接茬往下背:“故能成其私……”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啊,陈……”刘非怒吼。这回非但江都王看清了,其他一多半皇子也瞧明白了:娇娇表妹动作飞快地打开丝帕,在刘非一番招摇,立刻收回去藏好。
丝绢浅蓝的底色上,赫然是一头‘叫驴’——驴嘴大张,唾沫四溅,正扯着脖子嚎。最要命的是,帕上之驴神似形不似,瞧那严重偏离实际的苗条驴身,让人不往那边联想都不行^_^
闷笑声在皇子群中时隐时现。同母的亲兄弟们彼此交递眼色,冲江都王那修长玉白的身姿这一通的挤眉弄眼。几个小的自制力更差,乐到快保持不住仪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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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非!”天子加深了语气,隐含不满。
“父皇,非……”江都王很委屈,试图陈情。
“知错,改之即可……”皇帝陛下眼皮子都没动,满不在乎地曲解了儿子的话。摆明了不想搭理这茬。
“喏,父皇。”江都王只有忍气吞声:“……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陈娇!!”
馆陶翁主从珍珠囊中又抽出一条杏黄丝绢,故伎重演。这次,丝巾上明晃晃的乃一只肥硕的大猪头!嘴角一条哈喇子挂下来,憨态可掬,睡意浓浓——看了能忍住不笑的,实非人也!
不是小骚‘动’,现在是小骚‘乱’,连年长的皇子都不能例外。
鲁王刘馀揉着太阳穴呻吟,阿非也不知是怎么招惹小表妹了,被这么对付?胶西王刘端挑高眉,以崭新的眼光打量着表妹,似乎从不认识一般;一张俊脸上尽是激赏——没半点同胞之情。
广川王刘彭祖呵呵乐着看笑话。边上的同母弟弟中山王刘胜,则是明目张胆地对着陈娇猛挑大拇哥。
席中,就数长沙王刘发最为平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夫人的两个儿子仗着年小不忌,都滚到一堆去了。刘彻拿大袖挡住父皇那个方向,冲阿娇连翘大拇指。
皇太子刘荣和河间王刘德对望一眼,动作一致地看幼弟——这种滑稽画风,他们最熟悉不过。临江王低咳两声,侧头回避:他画这些不过是想逗表妹一笑,哪料到阿娇会收起来,还用在这里。
馆陶翁主一脸得色,将表哥表弟们的所有恭维,一应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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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片刻,天子不高兴了:“非?!”
江都王:“父皇,陈娇,乃陈娇……”
“刘非,汝怠慢学问,生疏文章,岂可诿过于人?”天子睁开眼,瞪视这个一天到晚刀枪剑戟不离手的儿子。
“陈娇?于从女弟直呼姓名,无礼!朕观汝所失者,何止文采?”天子转头向左史下令:“明日,召江都王太傅入宫。”
“父,父皇……”刘非想分辨,但在父亲炯炯的目光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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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陈娇的小脑袋抚慰抚慰,天子靠回去,合眼如旧。
紧挨着天子舅父,乖乖的阿娇在……叠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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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昨天那章完整了。抱歉让大家久等,昨晚脑筋打结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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