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月中天……
长乐宫内,烛影摇黄。阿娇躺在自己卧房的榻上,酣梦深长。
···丑时···
大汉东宫,灯盏朵朵,宁谧而安详。阿娇躺在皇太后的怀里,甜甜地睡着。
长信宫东的小膳房,吴女蹑手蹑脚,细心检查案板上的食材和药品。黄澄澄的金锅里,肥嘟嘟的老母鸡随着汤汁翻滚翻滚,飘出阵阵的浓香。
···寅时···
晨光熹微……
宵禁中的长安城犹在沉睡;栗氏家族富丽堂皇的宅院,却提前一步醒来。
兰汤沐浴,华服熏香。
栗门的主母指挥着女眷和侍婢,为女儿梳好繁复的发髻,点上精致的妆容。新人梳妆的铜镜前,一盒盒珠簪、玉钗、环佩和步摇……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儿嘶,狗儿跳。
家族的叔伯子侄会聚一堂,兴奋地聊着太*里那位有着一半栗氏血统的贵人,眼下这场喜事所能带来的荣耀,家族的光辉前景……以及,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荣华和富贵。
新娘的父兄们红光满面,一遍又一遍勤劳地点校栗贵女要带进宫去的陪嫁。那些装满了绫罗绸缎、珠宝珍物的箱笼,堆积如同一座小山。精工制作的木器表面,飞扬流彩的漆画只有同一个主题——鸾凤于飞、比翼翱翔。
···卯时···
长乐宫新的一天,现在,正式开始了!
长信宫的东殿……象过去了的多少个早晨一样,窦太后嘴边挂着柔柔的笑意,边吃早点边聆听小孙女每日一次的‘例行’抱怨。
陈娇小翁主每说一句,窦绾表姐就跟着应一声。引发两位贵女深度不满的罪魁,现下正四分五裂地躺在餐案上的嵌白玉榴花大金碗里,悲惨兮兮地‘敬候’被扒皮吃肉的宿命。
馆陶长公主刘嫖竭尽了全力,才能撑住脸上的严肃表情;绷紧了声带,督促女儿喝完药膳鸡汁,一滴也不许落下。
不听?不听的话也可以;那就意味着没有玩具,没有游戏,没有漂亮的新衣裳,没有好看的首饰,没有花苑,没有胡亥,没有……总之,什么都没有!另外,不许去宣室殿找舅舅!!还有,窦表姐必然连坐!!!
仅仅在这件事上,慈祥的老祖母才会对宝贝孙女的请求采取‘听而不闻’的态度。没了靠山的‘小可怜’,被迫无奈之下,只能眼泪汪汪地屈服于母亲的强权。
每天的早点时段,馆陶翁主陈娇咀嚼鸡肉的那份劲头啊,活像和这种扁毛禽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窦绾贵女好些,小脸苦得堪比服毒吃砒霜——让皇太后和长公主母女忍笑忍得辛苦万分。
·
大汉都城长安苏醒的第一个标志,就是:城门开启!
今天,长安城的东门刚开就被堵住了。一支由数十辆马车和几百骑兵护卫组成的车队,严重影响了城门口人流出入的速度。
守门的汉军们紧张兮兮地维持着四周的秩序,唯恐有歹人强梁借机生事。其实,他们多虑了:长公主长史和车队首领身上的官服冠带,还有烙印标记在车轮和旌旗上的‘梁王徽’,早已稳稳压制住了人们的不满。
众人现在关注的焦点,绝不是自己的进来出去,而是那桩‘亲上加亲’的高华联姻,以及梁国王主那足可以傲视大汉的丰厚陪嫁。
亲事定下后,这已经是梁王刘武派入京城的第三支送嫁队——送嫁妆的队伍。王主本人还在梁国王都睢阳城的王宫;被车队骑兵长途跋涉护送进长安的,只是梁王给嫡长女准备的‘部分’嫁妆。
···辰时···
用完早点,女孩子们按惯例被送回卧房补个回笼觉。半个时辰后睡醒,正赶上朝食时间。
‘朝食’是一天中的第一次正餐:丰盛的佳肴经御医认真检视后奉上,这顿饭的效果和早点截然不同——祖孙尽欢。
安排好母亲和女儿,馆陶长公主去往弟弟的宣室殿。
·
宣室殿,今天是日朝。内正,天子独坐批阅奏章。
长公主行礼毕,自怀里掏出两卷软缎放到天子面前:“陛下……”
皇帝好奇地看看胞姐,接过打开。卷帛伸展:长长的丝织物上写满字,全是物品的名录。
“阿姊?”天子眼珠一转,就想到了。
“善,陛下圣明。”长公主摇头叹息:“如主君所料:齐、楚王室之累年积藏,富不可言。”
天子冷峻地咧咧嘴:“藩国封土,自古乃截留税赋之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