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谁的家?
如果有谁告诉陈娇小贵女:有人打算回家回到‘长乐宫‘去。馆陶长公主的宝贝女儿一定会用那种被当今天子和皇太后精心教导出来的标准皇家姿态,文质彬彬兼礼貌备至地命令将此回家妄想症患者直接‘恭送’去凌室‘冷静’‘感冻’几个时辰;好现实享受一下长乐宫的舒适宜人和设备齐全——前提是,不能影响‘凌室’冻窟里存冰的卫生质量^_^
‘回你的家,当然随便。但如果你回着回着,竟敢回到我家来的话……有胆子试试看!’对大汉的馆陶翁主来说,‘长乐宫’毋庸置疑的、彻彻底底的就是她、的、家!!她陈娇和慈爱的窦太后大母,还有亲亲的长公主阿母三人共享这所宫城;哥哥们大了所以现在住外宅——长公主府邸;了不起的大舅父则住隔壁——未央宫。
长乐宫中,长信宫是‘卧室’,大殿是‘大宴会室’,神仙殿是小客厅,织室是大衣橱,凌室是食物冰柜,临华殿是……还有,所有宫苑和花圃都是供她和伙伴们做游戏的‘前花园’!
另外,打从某天陈娇翁主被些推诿责任的家伙抱进宣室殿,送去给皇帝陛下亲自照顾之后,小阿娇就在‘家用建筑物名录’中自动自发添上了‘后花园’——未央宫天子住所,‘宣室殿’。
未央宫的宣室殿啊,委实是个‘人多事忙’的好地方!非常非常适合娇娇小翁主闲来无事时,跑去找找舅舅、看看新鲜、寻寻乐子、凑凑热闹……打发打发时间O(∩_∩)O~——当然,对这一点,某些大臣有所异议;但既然天子和皇太后放任不管,这部分朝臣的意见就被理所当然地跳过了。
比如今天,就是个找舅舅、看新鲜、寻乐子、凑热闹……打发时间的好日子!刚用完‘朝食’,馆陶翁主就打扮得漂漂亮亮,乐滋滋进自家后花园来找大舅爹玩——她早就向窦詹事打听好了,今儿个没朝会,可以放放心心乐上一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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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里的细沙,颗颗粒粒呈一条直线,缓缓掉落。陈娇翁主心头的愉快指数,也随之不断下滑。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父皇!”河间王刘德话毕,一礼到地。
“可……”天子斜靠在舒适的软垫上,称赞。
“父皇,”结束了,刘德却意犹未尽:“然儿以为,《道》中多有怪诞之……”
“阿德,”天子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锐利的目光扫向儿子:“多思不惘,多言轻妄。”
河间王一缩脖子,退后半步坐到大哥和三弟之间。
‘好了,解决一个。’陈娇靠在天子身旁,很愉快地看着刘德表哥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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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于……”天子合上眼皮。
“父皇,儿在,”临江王刘阏于出列,恭敬地向父亲行礼:“……无名……哦咳……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咳,此两者……”临江王的语速很快,整篇一眨眼就背下来了。
“阏于……”天子看向儿子:“抱恙在身?可招医师?”
刘阏于:“已用药,当无大碍。”
“嗯……”天子定睛瞧瞧儿子的面色,徐徐点头:“可早退安歇。”
临江王拜礼:“谢父皇。”
皇太子刘荣一直在偷偷观察弟弟,见小弟归席,双手捧着备好的温蜜水递上去。
刘阏于一愣。刘荣面有愧色:“弟君,为兄……当日无状……”
“大兄,吾等一母同胞,手足连枝,无须如此。”临江王的眼圈有点泛红,赶忙接过水杯,低下头饮用掩饰。
刘荣凑近些,低问:“阏于,身体感觉?”
“实无大碍。”临江王不想纠缠当日之事,换了话题:“噢,大兄,小弟尚未及恭贺大兄‘获美之喜’。”
太子刘荣摆摆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原希望能立心爱的女子周朵翁主为皇太子妃,没想到祖母和父皇却将她封成了‘右良娣’,同时把大舅舅家的表妹封为‘左良娣’。此外,还有三位侯门出身的‘孺人’,外带一大群后备美女。
他去长乐宫打听,被祖母窦太后拉住手谆谆教诲了老半天‘一国储君之道’,第一戒条就是不可‘沉迷女色,荒废职责’!
哎!这结果出他意外,但他却无法抱怨:无论怎么讲,他想的是得到了!‘多给’还要不满,就显得太‘不孝’和‘荒唐’了。
刘德不知道前些天发生的事,只觉得眼前‘兄友弟恭’,幸福完满。
那边,陈娇数数沙漏上的刻度标记,再回头看看那一长溜等候抽查的皇子,皱眉:第一次发现,表哥表弟多也有坏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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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皇帝向后靠了靠,静心等待:这个儿子好武轻文,恐怕是要费上些时间了。
“喏,父皇。”江都王刘非幽怨地望望鲁王,后者无奈地摊摊手——父皇不按排行次序来,这,没办法呀。
无精打采地爬起来,刘非皇子迈步上前,第一件事就是向表妹使劲努嘴。意思很清楚:小妮子让开。我要向父皇行礼,别想占便宜。快让开!
馆陶翁主高高仰起头,斜睨着表哥,不但不退,反而更向皇帝身上靠去。
天子感觉到,睁眼看看侄女:“阿娇?”
小陈娇巴住大舅父的臂膀轻轻摇,甜甜笑:“阿大……哦!”
“哦……阿娇乖噢。”皇帝陛下抚抚侄女的乌发,怜爱呵哄。女孩很享受地昵在天子舅父怀里,大眼瞟瞟讨厌的刘非表哥:怎么着?怎么着?我就是不听,你能拿我怎么办?
皇子们在无声地笑。鲁王刘馀叹气:他这个二弟也真是。上过战场,立下军功,堂堂一国之主,还和个孩子较劲……前面栗夫人的三个儿子,谁计较这些了?
江都王没辙,急惊风似的行个礼直接开口:“道……”
“谷神不死,”天子眼都不抬。
“谷神不死?”刘非有点呆,不是从头背,从中间抽啊?
“谷神不死,谷神……不死,”江都王砸吧着嘴,脑筋连转了几个弯,总算接了下去:“是谓玄牝……玄,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