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厮杀从未时持续到了新月初升。寒冷的雪地里,七八万兵马进行着残酷的大混战,直到叛军终于抵挡不住往后败退,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的混战才告一段落。
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三人败退而走,一直逃到了三十里之外,发现唐军并未穷追不舍,这才喘息着停了下来。三人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不知道为何会遭遇到这场奇怪的大败。清点兵马后,三人目瞪口呆。五万前锋军在后方的七八座州府的作战中几无伤亡,但在虎牢关前这一战,居然损失了近三万人,只剩下在夜色寒风下瑟瑟发抖的两万残兵败将了。
三人惊愕无语,就像是正兴高采烈之时别人当头打了一棒,又像是被人浇了一瓢冰水,之前所有的膨胀和骄傲全部灰飞烟灭。三人白着脸相互商量了几句,带领残兵再次后退三十里,然后扎营等待后方大队兵马的到来。他们再也没有往前猛冲的勇气了。
虎牢关一战是安禄山起兵反叛以来的第一次唐军的胜利,消息传来,洛阳全城欢声雷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这个消息,只有一人闷闷不乐,那便是达奚珣。他有些后悔自己写那封奏折了,刚刚写了那封奏折上京,马上便被封常清打了脸,朝廷定会对自己不满了。
虎牢关大捷的消息也很快送达了京城,玄宗和文武大臣们均弹冠相庆喜笑颜开。玄宗亲自拟旨嘉奖封常清和虎牢关守关的将领,并当着群臣的面哈哈笑道:安禄山不过尔尔,朕以前真是高看了他,还以为除了他无人能替朕守东北边镇。现在瞧瞧,一个封常清便叫他灰头土脸了。一战歼敌三万,他的三十万兵马只需要十战便灰飞烟灭。叫封常清再接再厉,多打几个胜仗,安禄山便要来给朕磕头求饶了。
所有人都处在兴高采烈之中,唯有封常清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知道这一战其实是出其不意。而且他带去的四万守虎牢关的兵马其中三万都是正规军,仅有一万是募集的新兵。守城时,他亲眼目睹了这些新兵胆战心惊手忙脚乱甚至伤及自己士兵的情形,最后决战时若非三万老兵经验丰富骁勇善战,顶住了压力,方有此大胜。可以想象,若是换成了全部新兵,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这些新募之兵,将会是巨大的隐患,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训练,只能祈求老天保佑,让他们能快速的成熟,成为可用之兵了。
洛阳西六十里处,安禄山的主力大营中。
虽然已经是三更时分,安禄山的大帐内依旧灯火通明。安禄山像一座肥胖的小山坐在案后,巨大的肚子搭在帅案上,一只毛绒绒的大手正在肚子上抚摸着。
帅案下方,田承嗣等三名败军之将正在哭诉虎牢关之战的经过,三人满腹委屈,极尽辩解,将此战之败归结于唐军的突然不可预料的进攻以及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庞大的兵马数量。
安禄山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终于他不耐烦了,打断三人的絮絮叨叨挥手喝道:来人,将这三个蠢材拖出去斩了。送了我起兵以来的第一场耻辱的败仗,还有脸在这里给自己找理由。我三万精兵就这么被你们给葬送了,还白白助长了朝廷兵马的士气,我留你们作甚
田承嗣等三人吓得磕头如捣蒜,趴在地上苦苦的哀求。几名卫士涌进来便要拖人出去问斩,帐内十几名将领均战战兢兢,却没人敢求情说话。
一旁的军事严庄忙喝住卫士,微笑朝安禄山拱手道:安帅,临战斩将不详,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败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战斗而已,范不着杀了他们三个。三位将军之前是我大军的急先锋,一路攻城略地势若破竹,功劳也不小呢。大帅总要准许他们将功补过吧。
安禄山怒骂道:我不是怪他们打了败仗,我是恼火他们败了都不知道怎么败的,还一个劲的找理由。而且损失了我三万精兵,让我着实心痛。
严庄笑道:兵可以再召,良将却未必再有,安帅息怒,容他们三人戴罪立功便是。
安禄山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杀了这三人,只是兵败之后必须要有惩罚,这三人都是他的死忠之将,否则怎会有资格当上先锋军将领的位置。
罢了,若不是严先生替你们求情,你们今日便将被砍头示众。死罪可以免,但须得给你们长长记性。来人,拖下去一人二十军棍,给我狠狠的打。
卫士们上前拖了三人出去,不久后帐外传来啪啪啪的打屁股声和三人的鬼哭狼嚎之声。帐内,安禄山在这鬼哭狼嚎之声中皱眉对严庄道:严先生,我想不明白,虎牢关哪来这么多唐军的,先生可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