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市井谣言,就让他们诽谤我吧,永叔,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里的医疗条件确实不好,可那已经是我能给他们提供的最好条件了,你让同僚们放心,所有官员的家属,我都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让他们休息,还会有专人进行照料,衣食住行虽然差了点,可绝对不会到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地步,只要他们能痊愈,便一定能够回来,这就是我的保证,至于他们想要出去看望自己的亲人,你就告诉他们,想去,可以,只不过出去之后,便必须要接受官兵的监管,既不得入城,也不能离开京畿,只能在规定的地方行动,只要他们肯答应,我便放他们出去。“
这个时代,是最讲究孝顺的时代,父母亡故,守孝三年不是说说而已,一个人若是不孝的事迹被传扬出来,即便他才高八斗,也是入不了官的,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皇帝这样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人,也必须得遵循着孝道的规则,不能逾越,可想而知,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孝道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了。
而现在,因为徐清的命令,他们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父母妻儿死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庄之中,而他们却无能为力,连照顾都照顾不了,不论他们是不是真的爱自己的父母妻儿,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也好,都会慷慨陈词跟徐清据理力争,顺便再诋毁一下徐清本人,以此来减低他的政治声望也好,或者是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好,为此,徐清自然也不能放任他们随便去诋毁自己。
既然你们要去,那我也不拦着你们,反正现在冗官,多死几个还能多出几个位子来换上改革派的人,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百姓要去看望自己的家人,徐清则干脆就不拦了,只要看过之后便回到自己在野外的住处就行,反正徐清自己已经是好话说尽了,再不相信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至于用军队把他们阻拦下去,徐清可没那个时间,五万的军队看似数量庞大,可撒在这拥有百万人口的汴京之中,实在是沧海一粟,连个涟漪都泛滥不出来就被吞没了。
再加上官员居住区和皇城区都需要重兵把守,剩下的部队也就只有一万人左右,他们既要看管病人,还要管理城中的百姓,要不是徐清给他们每个人都加了三个月的工资,早就有人要逃跑了,即便是现在,也是超负荷运转,若不是再过两天京畿路之外又有七万军队正在调往京师这个精神支柱在告诉着他们坚持是有时间限定的,不然这些人,早就垮了。
面对徐清的这个回答,欧阳修笑了笑说道:“岂弟,既然你开口了,那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我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他们的,至于他们到底要走还是要留,那就都听他们了的,岂弟啊,你可别动气,我知道,岂弟是为他们好,想要为国家保护人才,可自古孝道大于天,若是因为疾病便不照料自己的父母了,那也就别做人了,这一点,岂弟身为士大夫,还是要牢记在心啊。”
其实对于那些执意要去看望自己父母的人,欧阳修的态度跟徐清是基本一样的,这些人中,真正想要照顾自己父母的,只是绝少数而已,大多数人要么是为了党同伐异,想要借此事来削弱改革派的力量,要么就是希望借此事可以扬名立万,成全自己孝子名声,这些人是绝大多数,对于这些人,欧阳修是非常看不起的,只不过自从儒家独尊之后,这孝字便成了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准则了,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只要触犯到了这一条,便是滔天大罪,这一点,即便是欧阳修这样的大儒,也无可奈何,所以他也只能劝一劝徐清,让他想开一点,也机警一点,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耽误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徐清听到之后,很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孝道这个事情,他本来应该是对的,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便越来越变得奇怪了,甚至有偏激这个词更为准确一点,任何一样东西,只要他开始走向极端,那么即便是好的东西,也会变成坏的,就像做慈善,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做慈善做到要逼迫每个人都来做慈善的时候,那就是坏事了。
孝道也是如此,它的初衷是好的,可是越到后来,孝道的组成成分也开始复杂了起来,渐渐变成了一道枷锁套在了整个民族的头上,徐清对此其实是非常不喜的,因为光一句父母在,不远游,徐清就要丧失掉多少的工业人口啊?
一个家人死了,多则守孝三年,少则守孝一年,这工作效率,简直比某些宗教信徒都要来的低了,这无疑是非常不利于工业化的,可面对这些约定俗成,徐清也无力抵抗,毕竟就连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中国人对于孝道,还是十分尊崇的,放在这更为原始的古代,想要改变人们对于畸形孝道的看法,无疑是非常难得一件事情,面对他,徐清必须得妥协。
徐清妥协了,一瞬之间,许多人开始纷纷的出城去往郊外看望自己的家人,他们拿着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显然,他们是打算长久的住在那里了,人潮之汹涌,让徐清在一瞬之间也不由得怀疑起了孝道的好坏来,这些人无疑是真的把自己的家人放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上的人,对于他们,徐清虽然感到惋惜,但也觉得佩服,只不过在这人潮之中,上位者的数量却十分的稀少,大多数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往往是一些丫鬟或者是仆役,至于他们的主子,站在城头上的徐清却鲜少看到,大概十个车队里面,只有一个是如此而已。
“我翻开历史一查…每一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仔细看了半夜…才发现,这满本文章中,都写着两个字,吃人。“徐清看着眼前的滚滚人流,嘴中喃喃的念道,心中对于这礼仪文章的华夏,颇是有些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