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林小夏已经惊醒,他喊起对面房间的安云儿,急急挑灯冲进安宁小房间。
安宁依然蜷缩在被窝里,恐惧不止。床前却有个道士,早已瘫倒地上,似乎进入梦乡。一个包裹滚在窗台下,林小夏过去挑开,惊呼了一声,窜得远远。
反而安云儿遇到大事更加镇定,她向前继续挑开包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瞪着狰狞双眼,不甘心地盯着安云儿的大饼脸,可定不是为了赞美她脸上的雀斑。
一股腥臭气味呛鼻而入,安云儿反胃不已。索性捏住鼻子,不再理它,转身认真打量地上晕倒的那个人。似乎认得?挑灯近前仔细看看。
“这是?徐道长?”却是主翁家的常客徐知常。安云儿记得他曾经来过福州数次,说是协调南台的一些人物故事,神神秘秘的一个人物。
安云儿曾听二夫人说起徐道长,与主家系出同门,据说神通和来历都是不小。他不但精通道家经典,而且长于吟咏。字画也是东南一绝,却如何又与杀人越货拉上关系?
这也罢了,他如何就倒在小少爷的床前,昏迷不醒?
小少爷?小少爷呢!安云儿仓惶不已,向床上寻找。
“我,我在这儿。”安宁惊恐地从被窝伸出脑袋,嘴巴一瘪,咿呀咿呀抽泣起来。
安云儿丢了蜡烛,上床拥住安宁,一边安慰,一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是,地上还躺着人呢!嗯呐嗯呐,还有颗人头,这都什么事啊?林小夏神色不宁,现在回忆那人头,似乎很像鲍二?
林小夏赶紧提醒安云儿,先别忙着哭,看看地上人怎么办?无论是救回来,还是砍过去,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人。
虽然林小夏一贯自诩男人,但这人间事情,却并非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就无所不能。壁如生孩子,壁如拿主意等等这些事,比起安云儿,林小夏都是自愧弗如。
不过显然,今晚的事情也不是安云儿能够定论。
看着扑在怀里抽泣的安宁,无论怎么伪装,他都不像六魂无主的模样。地上的徐道长,那些传说的神通也不是浪得虚名,不会无缘故地晕倒。
再联想到最近两三个月来诡异的发家致富手段,安云儿忽然身子发寒。她直觉自家的小少爷,恐怕不是表面的鲁莽贪玩那么简单。
看着安宁惶恐的小脑袋,安云儿认真道:“小少爷,这位道爷是主翁昔日好友,小少爷脖颈上的那串流珠,还是徐道长给的。”
喔喔,这样啊?
那啥,缸里不是还有冷水嘛,头上浇一瓢看看呗。
“吾乃建州徐知常也,与这孩儿的父亲系出同门。外面还有师弟吕生,你们也一起唤他进来。”
那道士悠悠醒来,胡乱擦了把浇在脸上的冷水。三缕长髯早已乱了方寸,散漫黏在他原本清雅俊朗的脸上,显得狼狈不堪,却又狠狠瞪了门外一眼。
“如何你就看着为兄吃瘪,也不出手搭救一二?”徐知常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左右不是太大的事,他们也并无什么杀机,所以救不救也没甚区别。”
门外露出一个年轻道士的身影,身高、相貌都是那种毫无特色的路人甲乙丙常貌,毫无特点。稍显年轻的面孔有些模糊,目无表情地空洞双眼,并没有聚焦某处的打算。
谁也不晓得他何时过来,来了多久。但是听他的话音,似乎是一直都在?
林小夏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却又一点具象都没有,疑惑道:“啊,啊?你是,你是那谁谁?那谁谁谁来着?”
“贫道吕生,这几天一直讨你鱼丸吃。”吕生冲他笑了笑,很快又模糊起来。
“啊?对对对,嗯,咱们是在,是在哪哪哪?”林小夏又认真想想,似乎有点印象,但他依然没有具体的场景记忆。他干笑着挠了挠头,对自己的糟糕记忆感到很不好意思。
安宁心中一颤,刚才幸亏自己没有更多的恶意。否则门口这个诡异的小道士,铁定不给自己好果子吃。搞不好自己又要被穿越到别处啦!
看来以后自己的居所,还要在外面布置些手段才行。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随意观摩?
“嗯,这人头,却是那鲍二的。你不该给他那两百文钱,他收了你的钱财,就往帅府衙门去了。若非我师弟一直在留意你们,恐怕今晚来的人,就该是官差了。”
徐知常幽幽看了安宁一眼,小混蛋,这么小就敢下黑手了!
终究不便和小孩子置气,转身对林小夏和安云儿执礼谢道:“两位义士救助我门子弟之恩,徐某这厢谢过。不过徐某要和这孩子说些事情,却不宜二位参与,还请行个方便”。
看着林小夏和安云儿退出房间,那个年轻道士也隐身而去,似乎从未来过。
看见安宁不安的表情,徐知常又乐了。现在你小子才知道害怕吗?
“安宁?是吧?”徐知常心念复杂,自己可是东南传奇大能人物,却被眼前小屁孩的幼稚手段擒拿,当真天下奇闻也。
这小混蛋简直就是妖孽啊,徐知常暗暗太息。一些原本想要等他长大再说的事情,看来也要提前交代了:
“长话短说,汝父之祸,固然是被人构陷,却终归还是他言语轻佻,行事张扬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