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贺成放下照片，盘腿坐在地上，坐在那一堆杂书中央。这是什么呢？这是证明还是谴责？这是我的照片吗？</p>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灯，撑着洗手台边缘把脸凑到镜子前去。现在的自己和照片里的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黑色长发。长发？</p>
陆贺成从冰凉的洗手台抬起手来，摸摸自己垂到锁骨的短发。绒密的黑发拂过她的指节，拂过她所有的疑窦和犹豫。得去问问明白人了。</p>
“我的头发是怎么回事？”陆贺成问。</p>
“什么头发？”林升一歪脑袋。</p>
他歪脑袋的时候好像一只巨型虎皮鹦鹉。</p>
“我原先头发很长。”陆贺成说。</p>
“剪了呗。”虎皮鹦鹉把瓜子皮吐在左手掌心，右手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瓜子。呸，咔。</p>
陆贺成别过头去叹了口气。她坐靠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抱胸，从林升的方向看，垂落的黑发挡住了她的侧脸。</p>
“怎么？“鹦鹉又吐瓜子皮，磕瓜子。呸，咔。</p>
“那一箱子东西是你给我寄的吧？”陆贺成转回脸来，让鹦鹉能够找到她的眼睛。</p>
“是啊。你怎么发现的？”呸，咔。</p>
“我他妈…你说我怎么发现的？”陆贺成一个白眼翻到了南天门去，“他妈的我在这边认识几个人？”</p>
“有点儿道理。”呸。“你想起来点什么了吗？”</p>
“我？”我也很想所有东西争先恐后地像冲向水母的凶猛翻车鱼一样呼噜噜冲到我脑子里呀。我也想像漂浮在太空里观察陨石那样看着自己的人生短片在四周环绕着无序播放啊。我也很失望啊，这样一无所知地活着。</p>
“对。”</p>
“没有。”陆贺成说。</p>
“不要紧，我们还有时间。”林升探身把瓜子和瓜子皮放在桌案上，从红木太师椅中站起来，准备送她走。</p>
“哎哎哎，你坐下，”陆贺成下巴一扬，躺在沙发上，“说不完不走，你看着办。”</p>
“你问。”鹦鹉在桌边抱着胳膊站定。陆贺成看着他袖口明晃晃的金线。</p>
陆贺成没有料想到他的顺从，于是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那张相片，两指夹着飞给鹦鹉。鹦鹉劈手接住，反过来一看，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照片。”</p>
“那你就不该把它寄给我。这上面除了我都是什么人？”陆贺成用左手手掌撑起脸颊，手肘陷在沙发靠垫里，盯着鹦鹉看。</p>
“哇。”鹦鹉笑了一下，看了看照片，又看看撑着腮帮的陆贺成，“真的？你真忘了？”</p>
“废话那么多。快讲。”陆贺成感觉腮帮被手掌怼得有点痛，就换了个姿势仰着。又觉得仰着不好，又把腿缩在沙发上盘腿坐着。</p>
“这三个是你之前的朋友。是你来这边之前的朋友。你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应该还认识你。你们现在，呃，怎么讲，反目成仇了。”鹦鹉在一句话里皱了两次眉头。</p>
“扯谎。”陆贺成响亮地说。</p>
“我讲的都是真话。”鹦鹉抬起一双豆眼望着陆贺成。</p>
“放屁。”陆贺成的声音愈加响亮了。</p>
“你不信就罢了，莫要诬蔑好人。”鹦鹉又皱眉头。</p>
“仓房管事的差事真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从今往后再不补你的缺。”陆贺成摆摆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鹦鹉摊开一只手掌，“相片还我，我走了。”</p>
“不用客气…”</p>
“没跟你客气。”陆贺成把相片揣进裤兜里，“再见。”</p>
“再见。”鹦鹉说。</p>
陆贺成踏出屋外之后，鹦鹉踱回桌旁，坐在太师椅中。那太师椅的红木扶手好像鸟笼上方的竹圈，扣除了一切自由。他拎起桌上的烟枪，填上烟叶，投了火，吧嗒吧嗒地抽起来。</p>
第二天，大主管林升收到消息，仓房管事不见了。</p>
大家好 懒到发光的作者在肝文学论文的时候不堪压力开始写稿 居然写完了一章更新</p>
他娘的人类真是奇妙</p>
祝我不挂科 祝我哪科都不挂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