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武洵口中淡笑出声,手掌一压,两道光芒一前一后的亮起,刹那照亮了两侧青黑的石壁。
一道是他眼中燃烧的金芒,炽若大日。
一道是他掌中持立的剑芒,冷若冰渊。
金芒瞬时闪过,璨色流彩尚未弥漫便已暗下,而那道幽寒锋芒依旧强盛如初,在黑暗中缓缓移转,对准了靖安君的所在。
靖安君负手远远眺望着地宫的深处,明灭的火光将他的脸颊绘作红白交替的淡彩。
“难道不是吗?”靖安君喃语道。
他方是回目转身,再度在桌案旁坐下,颇为随意地推去面前的茶盏,换上了一坛酒壶。
汩汩……
武洵注视着他将两盏酒樽续满,然后分别推向了他们二人。
靖安君执杯掩袖,率先而饮。
一喝而尽。
他匝了匝嘴后,然后疑惑地看向冷肃的武洵:“殿下为何不喝?”
“难道是怕本侯在里面下毒不成?”他哈哈一笑,举杯致意。
“不过……殿下乃是圣龙之体,自有天佑,诸邪莫侵,又岂有怕此等雕虫小计的道理呢?”
“我不喝,只因我早不再饮酒……”武洵的手掌依旧按在剑鞘之上,口中淡漠出声。“靖安君!我的问题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可真是心急。”靖安君摇了摇头,颇带惋惜地轻轻晃杯,“若能坐下来陪本侯好好喝一杯,待本侯兴致起来,说不定就告诉你了呢。”
他的言语仿佛来自迷梦之底的深渊。
“哦?”武洵丝毫不为其所动,瞳中的金焰仿佛更盛了数分。
捎带浓浓讥嘲的目光中,武洵抵剑而立,而言:“难道临燕威名赫赫的靖安君,竟然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耍此等无用的哄骗之言,莫非……当我是可随意欺弄的三岁小儿?”武洵锋眉拧起,面上盈起薄怒。
此时的他,白衣独剑,傲立黑暗,极为英气勃发。
若能细细看去,他的瞳中,又是盘踞着一道璨金的龙影。
“难道,是在拖延时间吗?”武洵笑着环顾着身旁的黑暗。
“呵呵。”靖安君浅浅一笑,揉了揉额头,没有答话。
“殿下呈现的这般胆气,这一腔气血固然惊为天人……”
“可在本侯看来……却着实有些可悲。”靖安君摇摇头,头颅浅浅垂下,似在叹息。
“怎可见之?”武洵眼目稍收,手中的剑锋却依旧一点一点地拔出。
愈发强盛的光芒自鞘间犹如流水般滑出,他英朗的面颊随之染上了炽白之色。
“因为……”靖安君柔声而起言。
他奉起杯盏,似是对着黑暗凝声诉说
“烟花散尽前的辉芒,总是那样的璀璨。”
“故而……可悲。”他的声音染上了惜惋。
……
“呵呵呵……呵呵呵……”
武洵臂剑举起,唇间很是快意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堂堂靖安君能道出什么惊天大话!”
“可却没有想到……”武洵目视着靖安君道,已经尽是轻蔑:“竟然又是这样低等的拙劣之言。”
“可难道本侯说的不对吗?”靖安君笑道。
靖安君又饮了一杯,拭唇言道:“没本侯说的,的确便是殿下你了。”
“你……”武洵骤压眉头,手中的动作僵了一瞬,但很快面上便被狰狞的怒意占据。
但靖安君接下来的轻渺淡语令他瞳孔接连紧缩。
“据本侯所知,气运降生于人,在赐下天眷之力的同时,亦会随之……与命魂连根结合。”
“而殿下你呢。”靖安君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这一身龙气亏损多于九成之许,纵然暂时保全性命……”
他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一双眼目打量着气息愈发动荡的武洵,半是惋惜,半是惆怅地叹了一下。
显然他的意思,已是尽在言中,不言而喻。
“所以。”靖安君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照此来看,若本侯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殿下的这场盛举,亦可谓当是烟花散尽前,所绽放的最后炽烈了。”
“天眷之力,固然是神异无常。”他立起身来,踱步轻缓,“但世间之事,却皆分两面。”
“断龙江上,龙运入世,造就你如今的残破之躯,本已是万幸。”
“可殿下却又频繁地动用……”他斜目而笑,“只怕是你不过多久,就要……”
在短到可以忽视的惊愕后,武洵眉头压沉,目中已如寒剑:“靖安君!你最好……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还有。”武洵冷冷淡语,将手中的剑刃再点刺在靖安君的脖颈上,幽邃寒光中,映出他的刚冷眉宇。
“不管我的命如何,但我总是相信……”他幽然开口,森然而言:“我的命……可比你靖安君要长许多。”
武洵嘴角酝酿的杀意愈来愈浓,持剑手臂亦是愈发缓缓前刺:“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