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有何吩咐?”
林浦足步停下,转身回目,平淡地眼目之下,两管袖袍荡在拂来的暖风中,飘飘而舞。
他一身玄黑大袍立在煌丽的大殿中,极为的醒目。
台下群臣皆是注目,神色惊疑地看着林浦。
燕王执手附耳而言:“卿若实在,今日总是无妨……”
“武王这般,本王不宜无所表示。”他笑着指着殿后道,“所以本王亦会备一份国礼,到时还要劳请相国转赠武王。”
林浦眉头骤紧,随后眼中稍舒:“燕王一番美意回礼,外臣在此替我王谢过了。”
“很好。”燕王笑道,然后面上展露为难之色:“大礼需要备上数日,那林相可还要……”
林浦闻言只得一笑,作揖抱拳道:“王上既然这般说了,那外臣再过推辞也有失礼节了。”
“当依王上。”他道。
此时他心中暗忖道:燕王这般强留,是为何意?
燕王面上笑意更浓:“来日我当举办大宴,那林相可莫要错过。”
“到时……会有一众名士来聚,卿亦自可会友说笑。”燕王挥袖向殿,尽是盛情无双。
“这……”
林浦闻言愣了片刻,赶忙摆手。
“这……外臣才疏学浅,恐怕不足说道啊。”林浦苦笑道,他停了半刻,随后道:“他日若能再得燕王盛邀,外臣定当拜会。”
燕王展颜:“卿何必妄自菲薄,依本王之间,此行当是缺不了林相。”
“谢过……燕王恩赐。”林浦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应下了。
“好,来人,为林相送行。”见到林浦答应,燕王点头,然后轻轻拍手。
林浦看过一众临燕文武,随后作揖辞谢,在侍卫的引领下退走,便去了客栈。
临走之前,他的目光隐隐在燕王身上停留了数息。
“……”燕王默默注视着他恭声告退,被侍卫拥送而走,嘴角残留的笑意没有淡去丝毫。
直至林浦的身影在殿外消失了许久,他方是有些心事重重的负手回身,狭长的王目看向金碧的穹顶,中有一抹异色浮现。
“退朝!散了吧。”沉默许久,燕王挥袖转身,在退入殿后之前,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了阳平,长陵二君。
阳平君和长陵君对视了片刻,皆是会意。
……
地宫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顷刻泄入了密密麻麻的雨丝。
透过暴雨的水帘,一身白衣的青年拖着一把锃亮的长剑,垂地的剑锋割过布满苔痕的青石地面。踩着雨水汇作的江流,缓步而来。
青年两鬓的发丝,短须皆在不断滴落着水珠,而他则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身后是撕裂苍穹的雷电光影,将他英朗的面容托衬地冷了许多。
而他状若深渊的目中,两抹亮起的幽邃金芒穿破了地宫的深黑,似是吞没了所有色彩。
循着楼阁一座阶梯,缓缓向下而去,两侧的石壁上是微亮的灯烛,却似在上方肆虐的风雨中飘摇。
但幽寂凄冷的甬道中,它们是唯一的点缀。
他在这里走了许久,直至眼前的火光尽数黯下,化作一缕淡薄青烟逸散飞腾。
然后他便看到了靖安君。
在地宫的尽头,亦是一盏火烛之下,他正端坐在其下的一张席案前,手中轻持杯盏,似在细细品茗。
在那映来的跃动灯火中,武洵携剑不断临近,沾满雨水的袍襟在所过之处晕开了道道泥泞水痕。
“来了……”听闻不轻不重地脚步声,靖安君微笑抬首,目光并未移去。
武洵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很是惬意的笑:“看来,靖安君并不意外。”
“是啊……”靖安君叹道。“虽然只是条幼龙,怎么会轻易陷入沼海。”
“不过这般,我也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确认罢了。”他看向武洵的眼目没有丝毫阴寒,反而愈发炽热,“这便是……龙运的力量吗?”
“呵!”武洵很是可笑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只是他的神色,愈发有些失望。
不过多时,武洵眉梢斜起,口中淡然出声:“我既然如你所言,安然闯到了这里,难道靖安君就不关心你的府卫都如何了吗?”
话到了最后,他的声音沉若重岳。
“呵!”
靖安君闻言摊手,很是无谓地笑道:“是生是死,与本侯又有何干?”
武洵幽幽言道:“不愧是以冷血著称的靖安君,这话的确很符合你的声名。”
他将鞘中的剑柄稍稍拔出了一毫,一朵梨花般的炽芒顷刻在昏黑之中旋转绽放,然后压下了所有的火光。
那是剑的气息。
“他们的命,虽然在你看来并不值钱。”武洵轻声道,“但那毕竟也算是些忠心的狗,很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