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簌暗自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在暗处,他并无可能知道今日自己会来,心里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借着茶水间的灯火抄完了今日的起居注,她松了口气,与傅棠心一同走出门去。今日没有星光,看不出时辰如何,估摸着也快到子时了。日间天气炎热,现在多了丝微风,比白日里添了几分凉爽。二人放慢脚步,享受着惬意的夏夜。
各宫都睡了,惟有御道上点着宫灯,伴着打更的声音,并肩而行并不觉得害怕。走过一道女墙,忽然听见骤起的敲门声,二人都吓了一大跳。偏门旁值守的小黄门被烫了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不满地盯着那道偏门,没好气地问:“谁啊!这么晚了谁敲门,怎么进来的!”
“公公,求您开开门,在下是值守刑部的,有要事禀告陛下。”那人声音急促,连连喘着粗气。外人进富锦宫,至少要经过三道门,即宫门、内门和殿门。值守宫门的侍卫们既然放他进来,想必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有所把握。然而这件事毕竟与她们无关,傅棠心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刚准备走开,便听门那边的人大声道:“三皇子承影身中剧毒,性命垂危!求陛下准许医治!”
内门值守的小黄门拿不定主意,求助似地看着四周。见身边只有两个宫女,并无什么用处,急得直跺脚。人人皆知先帝的三皇子承影是因为谋逆被关入刑部大牢,因他牵连的数十位旧部臣子已然伏诛,谁也不知道他中毒一事是否为皇帝的主意。如果是他的主意,自己胡乱插手岂不糟糕?而自己若是不报,明日三皇子薨逝,还是自己的罪过。他急得一身冷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门那边的拍击声越发频繁,他心烦意乱,喝到:“容我去禀报师父,你先候着!”
听到内门那边人的话,清簌只觉得心弦被紧紧绷起,三皇子承影!与他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深深知道承影殿下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三皇子是他的软肋,一旦有人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总会让他变得捉摸不定。他在朝堂之上,接连惩处了数十位与三皇子、丽妃郑氏等结党营私的官员,斩首流放者数千人之众;同时又将提议将其斩首的人罢官免职,连夏皇后的父亲也不能幸免。宫内与丽妃三皇子等人有私的奴婢们全部都被清洗,几乎一个不留,而为他求情的三皇子前侍卫长密阳却又被他赦免。他对承影的感情简直可以算是扑朔迷离,外人再也不敢胡乱揣度。唯有她看见,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一道闪电劈亮窗棂时,他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在那之前,梦呓中的他一直喊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小影”。
脑海中灵光乍现,她抛开傅棠心的手,道:“这事儿十分紧急,一定要去禀报陛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急急跑了过去,边跑边道:“开门,快开门!”
傅棠心见她神色肃然,料她知道些内情,面上却并不高兴:“就算重要,也与你我无关。承影逆案关系重大,宫里为他和郑氏死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牵扯进这件事情,若是上面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清簌停了脚步,转头望向她:“你说的对,这件事不能牵扯到你们。棠心,你先回去,这件事有我担着。我既然敢说这话,便是有方寸的,你且放心。”
傅棠心将她看了一看,撇着嘴道:“你非要蹚浑水,我也管不了你。罢了,你自己保重,我去给你准备些银两,若你被处置了,也能给你找块好地儿埋着。”
清簌哭笑不得,在她背上一拍:“快走吧你,别啰嗦了。银子你先准备着,我明天回来了你再给我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