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瑞,荣贵,你们两个回去吧。把他放在门口,明日有什么理论,都是我的缘故。”门里的人没有丝毫开门的架势。两个小黄门哪里见过敢跟皇帝这样摆脸色的人,吓得脸都白了:“姑姑息怒,您有什么话,明日等陛下清醒了再理论不迟。把陛下放在这里,不说冻出什么病来,主子明日醒了,就算有姑姑担待,奴婢哪里能逃得过?姑姑还是可怜可怜小的们吧!”
荣贵一边说,一边朝荣瑞使眼色。荣瑞刚跑了几步就被门里的人听见,接着便是一声呵斥:“跑什么,就算你去找来了松烟,我也不会开门的!你们是想多连累一个人么?连他也连累了,就没有给你们求情的人了。”
荣贵一想也是,连忙招手让弟兄回来,诚恳地道:“姑姑,您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要跟那些不懂事的小奴才一样意气用事,只顾一时的爽快而不顾未来的情形。陛下是要面子的人,您把他这样搁一个晚上,他会怎么想,下人们会怎么想?到时候传了出去,姑姑就算没受罚,也不会落得一个好名声。陛下一向待姑姑不错,但终究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就算主子有什么错,也不应当做如此出格的事情,您说是么?”
门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许久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荣贵等了半天,只觉得肩上的帝王越来越沉,那醉醺醺的臭气熏得他眼前发黑,简直都要晕了过去。荣瑞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走吧。她有陛下宠着,越发要上了天了。我们是松烟公公的人,有公公保着,谁都不怕。陛下明日怪罪下来,是她自己说要自己承担的,可怪不着咱们。咱们也是仁至义尽了。”
荣贵一想也是,看这个架势,清簌是不会开门的了,自己何必再讨没趣。他把承彰自肩头放下,教他靠在门上坐着。自己则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起头来。荣瑞吓得有些发傻,连忙也跟着他学,磕了好几十个响头。还要再磕的时候,被荣贵一把拉了起来。荣贵望着他额头上的血迹斑斑的伤痕,也顾不得自己额头的疼痛,扯扯他的胳膊,道了声:“走吧。”
吹了大半夜的凉风,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分,他一个激灵冻醒了。神智并不完全清楚,他只感觉自己回到了寝宫,便扶着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轻轻推了推门。门似乎从里面被上锁了,重重地推了好几下还纹丝不动。他有些发急了,使劲用手掌拍着门,又跌跌撞撞地拍着窗户,手都拍肿了还是无人理会。狠狠地拍了几十下窗户,掌心的刺痛让他惊醒过来,依着晨曦的微光看见手上的血迹,身上的汗毛尽数竖了起来,惊惧之下提足了真气呵斥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居然不给朕开门!”
也许是清晨响亮的拍门声惊醒了院外值夜的内侍,过了半晌,一溜儿七八名内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系着衣带,其中有两个内侍跑得气喘吁吁的还说着什么,听得为首的内侍本来青白的面孔都有些发绿了。他没注意到廊下站在阴暗处的帝王,只顾着斥责小黄门:“你就不会把陛下扶到书房或者其他地方歇着,就把他放在地上放了一晚上?你有几个脑袋,几层皮?”
承彰这下才真正清醒了,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一样,后背一阵阵发凉。本来还不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果然感觉有些疼。心里又慌又恼,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冷着脸站住没动。这时分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众人听见门响纷纷侧目望去,看清了廊下站着的帝王,纷乱着脚步跑了过去。松烟领头,带着一般黑着脸的内侍们呼啦啦冲到廊下,昏惨惨的灯光借着东方的薄暮照进内殿,一个青衣宫女走了出来,与他四目相对,脸上均是铁青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