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端着松瓤糕站在回廊上,拍了拍身旁的清簌,小声地说:“喂,清簌你看,陛下和皇后娘娘多恩爱呀,跟我爹娘一样。呸,瞧我这张嘴,怎么能把我们这种普通人家和天潢贵胄相比呢。喂,你说是不是呀?”
细雪二人远远地观看着,只见夏柔嫣二人相向而坐,虽然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但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呼吸没来由的一滞,她随意瞟了眼帝后二人,只迅速将自己刚热好的几样糕点装在提盒中交给了细雪:“这几样劳烦你先送过去,小厨房里还有其他的没准备好。我去看看,估摸着马上就做好了。”
细雪正有此意,便不在意她有没有附和自己的意思,笑容可掬地道:“那你先回去,我一个人侍候得过来。”
细雪半低了头,仪态大方地向玉兰花树下走去,因她只顾着自己的仪态,并没有在意到帝后二人正在沉默之中。她将漆红食盒盈盈放在地上,纤纤素手在竹篾盒盖上浅压轻旋,打开了牡丹富贵图样的盖子,端出几样极精致的点心来。宫里晚膳一向量不大,晚间的点心便是果腹的良品,宫人制作时都很用心。她摆着手中小碟,盘算着弄个怎样的花样,余光不成心瞥到了夏柔嫣茶盏里的玳瑁甲套。她望了眼夏柔嫣,疑惑地将那盏茶倒了,将甲套拿出来在衣袖上擦干,笑着问:“娘娘的指甲没伤着吧?”
承彰这才看向她,自个儿先回答了:“应该是伤着了,要不然怎么成了闷葫芦?”
夏柔嫣恼恨地看了眼细雪,没好气地道:“退下。”细雪察觉到了不妥,连忙收拾了盒子退了下去。
承彰瞟了她一眼:“没别的事儿你也回去吧。后宫事务繁杂,朕知道你忙,没时间跟朕多耽搁。”
“可是父亲……”
承彰放在茶几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刚高抬起来,顿了一顿又轻轻放下。他面露讥讽之色,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轻飘飘地铺在茶几上:“爱卿既然不忙,朕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请爱卿解释一下,这个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这方锦帕正是昨日她想要派人送出宫的,旁人看在眼里的是她用锦帕包着玉镯,而在他眼里这价值连城的通透蓝田翠玉镯子却只是个掩饰。夏柔嫣眼里的一瞬慌张恰好证明了这一点。承彰暗自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道:“勿言春尽春还至,少壮看花复子回。这几个字写得颇为匆忙啊。”
夏柔嫣一言不发地盯着那方帕子,俏脸煞白。承彰假意没有看见,若有所思地道:“这句诗写错了。勿言春尽春还至,少壮看花复几回。今日已从愁里去,明年更莫共愁来。雍陶《送春》原诗是这样写的。你这个“子”字改的不妥。子徊是三弟的字,你把他的字写在手帕上,被旁人知道了恐有不好的流言。就算他喊你一声姨,你也得避嫌不是么。”
夏柔嫣面上由白转红,盯着茶几上水渍淋漓的甲套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婉转一笑:“是臣妾写错了。臣妾从小不认真读书,让陛下见笑。也请陛下不要多虑,臣妾并没有您说的那层意思。”
承彰毫不在意地拈起一块千层糕,咬了一小口后又嫌弃地放下了。品了口半凉的茶,才悠悠地道:“朕从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