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簌瞥了眼座椅上的棉垫,不明白太子为何还要马元安再拿个垫子给许尚书。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只是那马元安的神色有些奇怪,非要自个儿端着毡垫也不让摸。回来的时候听得许诸荣带着哽咽的恳求之声极是可怜:“那郑域结党营私,罪臣不是为他开脱,只是殿下要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殿下暂且息怒,请听罪臣一言:眼下正是年关,圣上又在病重之中,行杀戮之事有违天道的道理暂且不提;那郑域在朝中经营多年,上下都遍布这他的党羽,您把他杀掉,下面群龙无首,不知会酿出什么祸端来。殿下心里想必也知道,现在不是适宜混乱的时候,不如把这案子先放一放,稳住朝中大臣之心,免得小人狗急跳墙,行不忠不义之举啊!”
“不杀了他,难道让他带头行不忠不义之举?”太子重重放下茶盏,厉声道。
“殿下手上有他全家老小,他岂敢轻举妄动?郑域死不足惜,殿下暂且留他当人质,小人们还会以为自己有可乘之机,不致作乱啊。”许诸荣连连叩首,“殿下,请您三思!留下他全家老小做人质,可以保他不轻举妄动;留下他做人质,可保他手下那些佞臣不肆意妄为。如此非常时刻,殿下不宜树敌太多,否则有害无益!”
“不存侥幸的后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本宫倒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太子看着他,眉梢挑起一丝叹息之色,摇着头道,“晚了,晚了,旨意早上就传了,现在那个人已经被勒死狱中了。呵呵,你现在赶去,大约正好能赶上运尸体出来的人。许爱卿,你口口声声地说别人是佞臣,不知您认为自己如何?又口口声声为本宫考虑,可知道自己的言行跟那些小人没什么两样?不论你说什么,都是为那郑域开脱,只不过是想出了个响亮点的名头罢了。你也不想想,以你平日和他亲近的程度,本宫会相信你么?”
许诸荣脸色发白,胡须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他轻轻地拍了拍身旁的座椅,叹了口气就往上坐。太子幸灾乐祸地斜睨着他,见他屁股刚挨了毡垫就“哎哟”一声弹了起来,忍不住大笑起来。清簌开始不解其意,看到太子的神情才知道他在作弄人,那毡垫外表看着没什么奇异之处,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扎人之物,才会让许尚书这样失礼。
许诸荣受此侮辱,脸色又红又白,太子见状拊掌大笑:“爱卿怎么不坐,莫不是嫌椅子凉?本宫待客不周,还望恕罪则个。”笑到觉得再也不好笑,他才冷着脸道:“跟本宫作对的人,可不都是这样的下场。不知许爱卿意下如何?”
望着太子含笑的面色,许诸荣拂了拂衣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殿下将臣视为中书舍人杜锡,可不就得把您自己当成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司马遹了么?殿下不听微臣之言,就当微臣没说过这些话罢。微臣告退。”说罢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太子的面上本来挂着笑意,待他出了大门,才恶狠狠站起身来,掀起那毡垫便扔了出去:“佞臣都该死!”
“殿下,何谓佞臣?”清簌望着那个垫子,觉得脚底麻麻地疼。感觉到太子灼热的目光瞥向自己,清簌顿时有些后悔。然而太子只是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那个毡垫的前面,将它拾了起来。他的手指深深地陷进厚实的绒絮中,目光不知在看哪儿:“佞臣,就是这毡垫中的针。你平日看不见它,或者说视而不见,然而越信任他,就会被扎得越疼。”
“奴婢明白了,许尚书虽然看着不像太坏的人,但他为佞臣求情,他也就是佞臣。”清簌不懂装懂。
太子轻笑了声,将针毡再次远远地抛开:“你错了。郑域不是佞臣。佞臣只会让你扎手,而真正的敌人……是想置你于死地啊。”
“殿下扎到手了?”就觉得他的动作很反常,清簌上前一看,见他果然捂着手。她嗤笑了一声,拿出一方丝帕替他包扎。太子嫌恶地看着那帕子,躲闪着不让她包扎:“我又不是你,碰一下就哭哭啼啼的。”
清簌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好声好气地道:“奴婢刚才的表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