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寻到她的亲生父亲前，沈沅还是得借着沈家嫡长女的这个身份，陆之昀应是想让沈沅在京中的世家不至于抬不起头来，便没有夺他的爵位。</p>
沈弘量一想到，现在他们侯府这举家老小，竟是都要看在燕王和唐氏女儿的面子上过活，便更觉憋闷。</p>
被罢官后的当日，沈弘量回府就呕出了股鲜血，随即就大病了一场，连床榻都下不来。</p>
刘氏去世后，沈渝治府的能力沈弘量放心不过，故而侯府中的中馈之务便都被沈弘量交由五姨娘阿蘅掌管。</p>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本沈家就不靠着沈弘量在朝中的那些俸禄过活，侯府也是有着相当丰厚的家底的。</p>
所以沈家这几个子女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同从前有什么区别，只沈渝觉得，自从父亲被罢了官职后，她行在路上，也没从前有底气了。</p>
刘氏毕竟是她的继母，所以在她去世后，沈渝还是得为她守孝三年，在此期间，她是改嫁不了的。</p>
沈弘量一直宿在五姨娘的院子里，这日沈渝一如既往地来探病，瞧着阿蘅自从掌管了中馈后，就总是摆出那副耀武扬威，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得就用言语讽刺了她几句。</p>
“不过就是个爬/床的丫鬟，被主子爷抬成了妾室，又暂时地掌管了中馈之权，就得意到以为自己是这家的主母了，还真是可笑。”</p>
阿蘅听罢，倒也没同沈渝计较，她早就做好了盘算。</p>
眼下沈弘量被罢官后，就一直病着，沈家的爵位虽然还在，但她约莫着，用不了多久，沈弘量的爵位也会被陆之昀褫夺。</p>
她既是掌着中馈，又逢此良机，那还不得抓紧时间，将侯府私库里的那些银两全都转移到府外。</p>
沈渝讽她两句算什么？</p>
她可就等着沈弘量两脚一蹬，殡天西去了。</p>
***</p>
留远侯府，澄碧轩。</p>
沈弘量被罢官后，京中的一些世家女眷，便对首辅夫人沈沅多了些微妙的看法。</p>
譬如曾经急力想要讨好巴结沈沅的杜芳若，就是其中的一员。</p>
绮窗外丹桂飘香，层林尽染绯红。</p>
侯府主母卫氏来了趟长女的院子，同她在轩室的罗汉床处叙了会子话。</p>
母女二人自是提到了沈沅，卫氏还有些唏嘘道：“若不是你不喜欢年岁较你长些的，其实嫁给镇国公，也是极好的选择。”</p>
杜芳若颔了颔首。</p>
她确实不喜欢较她年纪长的男性，沈沅因着舅母罗氏的去世，守了几年丧，拖到了十九岁才嫁人。</p>
她的这个岁数嫁给陆之昀，是合适的。</p>
可她才多大，正值刚刚及笄的年龄，那陆首辅都要比她大上近二十岁了。</p>
卫氏叹了口气，又道：“先前我随着你父亲在扬州外任时，首辅夫人才两三岁，就生得粉雕玉琢的，我那时就想帮你哥哥留意着儿媳妇，还曾想过让她做咱们杜家的儿媳。可我看出，她那舅母是想让首辅夫人嫁给她表兄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p>
杜芳若的兄长名唤杜嘉宜，去年刚中了举人，而今二十一岁，还未被婚配。</p>
卫氏从前还觉得沈沅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没做成她的儿媳妇，她还有些惋惜。</p>
可到了今天，她也不觉得惋惜了。</p>
一是因为沈沅的父亲被罢官后，门第不再及从前显赫。</p>
二则是，她看着沈沅的身体时好时坏，不像是个会长寿的人。</p>
也只有那泼天富贵的镇国公府，才能将这病美人给娇养起来了。</p>
卫氏可不想让一个薄命女做自家的儿媳，活多久都没数，还怎么养育子嗣，操持中馈？</p>
纵是心中这么想着，卫氏还是对杜芳若叮嘱道：“朝中即将要选立储君之位，谁能获得首辅和陆、乔两家的支持，谁就能成功地坐在龙椅上。往后你在别家宴上见到首辅夫人时，也还要同从前一样，对她尊敬着些。”</p>
“孩儿记下了。”</p>
杜芳若虽恭敬地回着母亲，可打心眼里，却有些看不上家世败落的沈沅了。</p>
卫氏仍有府务在身，便先离开了澄碧轩这处。</p>
卫氏身侧的蒋婆子则留在了轩室内，继续陪大姑娘杜芳若聊叙着体己话。</p>
杜芳若总觉得，卫氏虽然宠爱她，但在与她相处时，还是会显露出侯夫人的威严来。</p>
她虽敬爱卫氏这个母亲，可在同她单独相处时，却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p>
但同与卫氏年纪相仿的蒋婆子相处时，她却总能对她油然生出些亲近的心思来。</p>
蒋婆子温柔地问道：“姑娘，夫人这是又同你提起婚事了？”</p>
杜芳若嗯了一声：“父亲和母亲不急着将我嫁出去，他们仍在观望着朝中的风向。”</p>
蒋婆子深知，留远侯夫妇野心极大，一直想让杜芳若能够成为大祈朝身份最尊的女子，也就是坐在皇后的位置上。</p>
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悉心地栽培着她，想将杜芳若培养成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p>
杜芳若也没有辜负留远侯夫妇的期望，如今也成了京中世家圈子内，才貌最出众的世家贵女。</p>
她身为侯府嫡长女，也或多或少有些自矜，觉得凭自己的家世出身，还有长相才情，肯定能嫁给这全天下地位最尊的男人。</p>
留远侯和卫氏都不看好敦郡王尉迟桢，杜芳若也对尉迟桢无甚好感。</p>
只听闻等年节过后，小皇帝在陆之昀的授意下，要将燕王世子尉迟靖召入京中鸿胪院，要给他安排个差事做。</p>
说是安排个差事，可明眼人都知道，陆之昀这是将尉迟靖也归入了储君候选人的阵营中。</p>
思及此，杜芳若用纤手支颐在檀木小案，语气喃喃道：“也不知道，这燕王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p>
***</p>
因着无雨，初秋到来年初春的这几月中，也是沈沅身体最好的一段时日。</p>
梅花书院的几名适龄生员刚刚参加完了童试，廖哥儿和参试的几位生员都很顺遂地通过了这次童试，沈沅和林编修也很开怀，便给书院的生员们放了五日的秋假。</p>
这日沈沅从书院归返镇国公府，却见西小门外，竟是停了两辆宽敞的马车，碧梧和惠竹也都换好了寻常的民女服饰，侯在了马车的一侧。</p>
沈沅正觉纳闷时，抬首却见，陆之昀也身着深衣便服，携着江氏两兄弟从西小门处走了出来。</p>
时近黄昏，京师的天际暮色四合，澄澈暖黄的熹光也倾泻在了男人高大峻挺的身子上。</p>
沈沅伫在了原地，陆之昀则继续往她的方向走着。</p>
男人的气质带着经由岁月沉淀后的从容，面庞依旧是她熟悉的那副禁欲疏离的冷感相貌，举手投足间，自带着成熟和威严。</p>
此时此刻，沈沅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受。</p>
她刚刚同陆之昀接触时，便觉得他是尊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的神祇，肃穆端正，眼神总是很冷淡，让人顿觉其讳莫如深。</p>
这样的一个权臣，危险和残忍自是深敛在骨子里的。</p>
他漠然地同人说着话，心里却筹算好里了一切，早就给猎物织好了网。</p>
就在她转身的时当中，就会落入他的圈套。</p>
与他结为夫妻后，沈沅能处处体会到陆之昀对她的保护和宠爱，却知道，他同时也在默默地掌控着她的一切。</p>
陆之昀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男人深邃英隽的眉眼间，也蕴着淡淡的温柔。</p>
此时此刻，纵然沈沅清楚，她所了解到的陆之昀，只是冰山一角的他，却也将心中的顾虑尽数卸下。</p>
不管怎样，也不管往后会发生什么，陆之昀都是她爱慕的男人，往后她也会对他无条件的信赖，支持他的所有决定。</p>
思及此，沈沅看了看四周，柔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p>
话音刚落，沈沅的手便被陆之昀指骨分明的大手牵了起来，他引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低声解释道：“明日休沐，后日则提前向朝中告了假，我要带你离京，去一个地方。”</p>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个红包，求发营养液</p>
下章渡蜜月，去的地方你们应该能猜出来。</p>
不会到最后还突然掺虐的，其实第一世的沅姐，也是很爱昀叔的。叔和沅姐这一世一直都是甜的，主角们的结局也是特别苏爽的，但是剧情上肯定会有波折，要不然读下去也没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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