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坠落进海中, 海水被熔山龙释放的热量烧得雾气缭绕，瞬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p>
熔山龙的鸣声在水中变得遥远，里面掺杂着愤怒与惊惧, 仿佛遥远的丧钟声, 隔着山与海的距离传到人们耳边。</p>
细碎的气泡从海底升腾上来, 那是热量与海水碰撞产生的蒸汽。直哉下意识闭起双眼, 即便知道自己不会受伤，也把手臂横亘在面前。</p>
灭尽龙如同一架迅捷的战机, 姿态矫健地破水而入。</p>
那双竖立的龙瞳很快便发现了直哉下沉的身影，在他沉到海底之前，灭尽龙冲过来一把捞起了他。</p>
它的前爪很发达，可以像人类一样做出简单的抓握动作。虽然爪背上长着密密的尖刺, 但爪心却有着柔软的肉垫, 直哉被它握在掌中, 并没有任何不适。</p>
反倒是灭尽龙，就算和他有特殊的感应, 知道他现在一切都安好，却还是为他表面上的一点颓丧而胆战心惊。</p>
它将他稍稍带离熔山龙周边的区域。</p>
“呜？”</p>
一整片海域都是调查团的观测范围，它不能擅自带着直哉上浮，所以只好留在水里，用鼻尖轻轻顶他的身体。</p>
直哉本来还想闭目养神, 这下也没办法了。他睁开双眼, 用咒力保护住脆弱的眼球，然后无奈地伸出手去安抚焦躁不安的灭尽龙。</p>
‘阿咩, 我没死。’顿了顿后，他在心里对它说，‘我到底死没死,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p>
灭尽龙理直气壮地回应道：“呜！”</p>
知道归知道，可你不能装死啊！</p>
直哉：‘我没装死……’</p>
“呜？”那你怎么不睁眼？</p>
‘我那不是被蒸汽扑得没办法吗。’</p>
因为是在水下，一张口便会吞入苦涩咸腥的海水，所以灭尽龙始终是闭着嘴巴哼哼唧唧地与他交流。</p>
它勉强接受的直哉的理由，并把他松开。</p>
直哉踩了踩水，将身体调整成适当的姿势，悬浮在海水之中，看着不远处的熔山龙缓缓遁去。</p>
一柄击龙枪顶多是穿透它的岩石外壳，刺中它真正的身躯；它可能受到了重伤，却不会真正死亡。</p>
不能小瞧古龙种的生命力，就算对方是一头垂垂老矣，远渡重洋前来赴死的老龙。</p>
直哉毫不犹豫地说：‘跟上它。’</p>
熔山龙恐怕是生平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而这也是调查团利用它轻视人类的心态而得到的战果。以古龙卓越的智商和实力，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p>
想留下它的话，就只有趁现在了。</p>
灭尽龙立即执行他的命令，等他抓住自己身上的刺之后，便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p>
熔山龙本就体型笨重，现在受了伤，更是行动不便，几个呼吸间便被灭尽龙赶超。</p>
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苍凉：‘没想到，老朽竟然会遭到同类的背叛……若对手只有人类，老朽断不会沦落至此。’</p>
听到这种言论，直哉不禁感到好笑。</p>
‘同类？我和你吗？这话说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心虚？’</p>
灭尽龙是靠捕食古龙成长的杀手，而其他古龙一旦遭遇到未成年或实力不如自己的灭尽龙，便会毫不留情地动手铲除，以免这个祸害长大后对自己下手。</p>
在这样紧张的双边关系下，熔山龙哪来的勇气跟他说它们是同类？</p>
再说，他只想让熔山龙改道，可它却果断动了手，试图用岩浆将他杀死。如果刚刚战斗的结果是他受了重伤，这头老龙绝不会在意什么‘背叛同类’之类的屁话，干脆利落地就把他杀掉了。</p>
熔山龙被直哉戳穿了也不恼火，低低笑了两声后，继续说道：‘不管你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你偏向人类的立场。身为古龙却处处为人类着想，孩子，你迟早也会被他们背叛的。’</p>
‘我为何会被背叛？’</p>
‘你不是纯粹的古龙，亦不算纯粹的人类。夹在二者中间，试图用讨伐古龙的方式来讨好人类，殊不知在他们眼中，异类终究是异类。’</p>
‘……’直哉挑了挑眉。</p>
他算是发现了，熔山龙这家伙实力不行，蛊惑人心的说辞倒是一套一套的。如果换成一个心志不坚定的人，三言两语间就会被它看似正确的言论挑拨得立场动摇。</p>
只可惜，这次它选错了挑拨的对象。</p>
‘你想太多了。’他感到有些好笑，‘我何必讨好任何人？我认为自己是人类，那我就是人类，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p>
‘那若有一天人类对你刀剑相向，你该如何？’</p>
直哉低低笑道：‘不必等到那一天，我已经被数不清的人类刀剑相向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