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朝,必待澳夷而后强?……臣自幼习读孔孟之书,改过迁善、省身克己之事,经文备之矣,不识世间有天主一教与所谓唐朝景教者……臣言夷人不可用,非言火炮不可用。”
他以为一门大炮只要摆在那里,就是可以当做武器用了。
有人对徐光启的工作大肆攻击,指责他“一味迁腐”,不应“以词臣而出典兵”,选拔兵士是“骚动海内”,练兵的目的“无非骗官盗晌之谋”,“以朝廷数万之金钱,供一己逍遥之儿戏,…….误国欺君其罪大”。对军事技术什么都不懂的文官们本能的认为堂堂天朝怎么能借用蛮夷的军队、用蛮夷武器打仗呢?特别是新任兵部尚书崔景荣极力反对徐光启的提议,加上协办新军的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弹劾他种种不是,受到排挤的徐光启被迫称疾归乡,回老家上海种田养鸡去了。他一力倡导的新军事业也随之成了无主孤儿。那些外籍军事人员,明官员认为是不吉之兆,“遂断其必有害而无利,立命返澳,毫无挽回余地”,将徐光启辛苦从澳门雇来的葡萄牙军事人员全部遣返澳门。
俞咨皋在徐光启从北京称疾归乡之后,已经对新军事业几乎绝望了。新军成立几年来,不但没有建立起配套的后勤补给系统,如今连日常军饷都开始拖欠了。协办新军的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如今是新军的“太上皇”,俞咨皋的军令出了自己亲卫营,就得依靠姚宗文才能顺利执行。
而姚宗文出身浙党,与江南富绅大家族关系密切,他如今控制了新军的粮饷来源,一切钱粮来往都由他过手,所有款项物资在他手中经过后,十不存三、甚至十不存一。姚宗文和余姚谢家的一些人勾结,把新军当成了他们的额外收入来源。近半年来,新军上下几乎没有增加一支火枪、一两火药和一发子弹。姚宗文对屡次前来讨要补给的俞咨皋说:“兵士训练何须真枪实弹,只需端枪练习姿态即可。我军的火药子弹皆是京师所产,补给困难,俞将军还是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吧?”
俞咨皋闻言心中暗地里叹息,只好失望而归,在自己老营中军帐中喝酒醉卧。
浙江总兵官罗庆的侄儿罗晓明是俞咨皋的炮兵营统领,也是他的亲卫队长。
俞咨皋并不知道,罗晓明是他的同门师弟。罗晓明秘密进入中华军校炮兵科学习时,俞咨皋已经离开中华军回到了福建。
新军的核心力量就是俞咨皋的卫队和炮兵营,其余部分的新军士兵,如今除了武器装备、队列训练比其他明军部队要好之外,其余战术训练、部队军纪都是越来越差,每况愈下。
俞咨皋已经不再呕心沥血、没日没夜地去督促部队训练了。他如今已经认命了:大明朝的人和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这一日他私自离开余姚北城营房,来到百里外的杭州西湖边,找到一艘豪华的画舫,泛舟湖上,享受着冬日西湖上难得地温和阳光。
所有的琐事,在冬日西湖之上,在微凉的北风伴随着阳光,在美貌船娘的渔歌声中,一切都是浮云。
俞咨皋怀念起中华军校中的生活;虽然劳累清苦,却总能和一帮弟兄忙里偷闲去乐山楼听美貌歌姬演唱,常常错过夜晚熄灯号,不得不翻墙回到寝室。
现在,和他一起学习、一起在日本九州厮杀的那些师兄弟,大约都已经手握兵权征战天下了。
俞咨皋在画舫前客舱躺椅上斜躺着,身边放着一只炭火盆,闭着眼听着年轻的船娘施丽的歌唱,舒服地伸手在谈炭火盆上烤着火。船娘施丽一曲唱罢,他大声对施丽笑道:“姑娘唱得可是《浣纱记》?真是天籁之音啊!你家大娘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