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这些天带着人出没于一些文人聚会的场所,比如晋商会馆、安徽会馆、城隍庙以及洪家老铺。本朝雕版印刷业达,北京是政治文化中心,印刷业虽不达,但全国几大印刷地的书籍都汇聚京城售,位于西河沿的洪家老铺就是当时京师一家久负盛名的书铺,主要刻《缙绅齿录》和科举参考一类的书籍。
全国有四大书市,即北京、南京、苏州、杭州,其中北京本城的刻本很少,不过全国舟车聚集,巨商大贾携书而至,再加之官绅勋贵家藏蓄的书,也不时出现在市场上,所以成为一处著名的书市。北京的书肆大多在大明门之右,礼部门之外,以及拱卫门之西。每次朝廷会试举子,书市就设在会试场前.到花朝节后三天,移到灯市。每月朔望及下旬五日,则移到城煌庙中。城陛庙市在京城之西城隆庙,每月朔望并廿五日开市,东靠弼教坊,列肆长达三里。这些书肆和附近酒楼饭庄,往往就成为赶考的各省举子和文士的聚会场所。
这几日正当开市之日,商贾毕集,大者车载,小者担负,还有大包小包携带者,来来往往,海内外所产物咸集。
虽然天下各地天灾**不断,但是京师作为天下中枢,全国勋贵巨商聚集处,显示出一种畸形的繁荣,和京师周边动荡不安的局势格格不入。尹峰等人以书生打扮混入人群,努力和那些文士打交道,曾山还结交了几名泉州同乡。
跟着尹峰前来内地考察,算是尤文辉头一回深入自己国家。一路上他画了不少素描草图,还绘制了辽东半岛沿岸地图。此次进京,尹峰怕引起他人注意,特别嘱咐他不许私自去宣武门内的天主教堂见自己的教友和老师。
作为第一批中国籍的耶稣会修士,尤文辉自小在澳门长大,对内地情况了解的极其有限。他的绘画才能和地图绘制技术,都是跟着利玛窦和耶稣会传教士学得的。他作为利玛窦第一批施洗的中国信徒,一直对利玛窦非常崇敬。
尤文辉虽然在台湾教堂挂名任职主祭司铎助手,但也是中华联合公司雇佣的商情部职员,因此他秉承守信用重诺言的商业精神,只好听从尹峰的话,乖乖待在瀚海客栈。
这几天,尹峰等人天不亮就出去,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要等到天黑才回客栈。尤文辉接受的完全是欧洲式天主教教会教育,尹峰担心他的言谈举止会穿帮,所以从来不带他出去。因此,白天大多数时候,尤文辉只好一个人待在客栈,整理一些沿路绘制的地图资料。
瀚海客栈边上是“太平楼”,一名山西商人开设的酒楼。由于这家酒楼挂名在皇宫大内某位公公的名下,基本上官府衙役、地痞等人都不会来捣乱,所以生意也非常不错。
这一日,尹峰等人没再出去,只在屋中商谈着什么。尤文辉在自己房中做完晨祷,陈衷纪和徐鸿基等人敲门而入,把一些书籍拿进屋中,尤文辉一看:台湾活字版《几何原本》、尹峰写得《西洋闻见录》以及台湾翻译出版的《天体运行论》、法国人韦达著《分析方法入门》(引入大量代数符号,改良三、四次方程解法,指出根与系数的关系,为符号代数学的奠基者)塔塔里亚的弹道学先驱著作《新科学》等——这些书都是金尼阁等人从欧洲带来的西方科技书籍,由于台湾缺乏相应的翻译人才,所以全靠那些学贯中西的传教士在翻译,金尼阁带来了数千本西方书籍,经历几年时间才翻译出版了三四十部,有些已经作为了技术学校、军校的教材。
尤文辉在这些书的出版印刷上也是出过力的,一些书中插图就是他画的。他抬头好奇地问:“陈先生、徐先生,此是何意?”
陈衷纪笑着说:“是这样,船主希望耶稣会中国教区能增派人手去台湾,担任学校教师,当然,也可以允许你们增加教堂。关于增加精通中文的传教士一事,还是得请龙华民会长帮忙,所以,船主认为你可以去教堂了。”
尤文辉兴奋地站起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船主阁下,我这就去。把这些书带去,让龙神父看看我们的成就。”
陈衷纪笑道:“船主就是这个意思。”
当尤文辉兴奋地去宣武门教堂时,尹峰和曾山却来到瀚海客栈边上“太平楼”二楼,两人一脸愁容地坐在窗前喝酒。不一会陈衷纪和徐鸿基也来了,低声道:“游先生已经去了。”
尹峰点点头:“你们也坐下吧。怎么样,说说看,这几天和那些文士打交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