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几日,灯儿每天去大娘那儿报告我的举动,这令我有些心寒,因为事实上我对灯儿很不错,力所能及的事我从来不让她插手——或许也是因为她插手后会将力所能及的事情变得遥不可及。但这小丫头似乎并没有体会到我的好意,看情形,反倒是认为我不信任她。这就没有办法了,我向来疲于情感的经营,更何况是个小内奸。
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大娘这个闲来无事,整天想着怎么瞎折腾的徐娘半老,是怎样面对“喷泉,假山,二氧化碳”等词汇的,她那颗装满浓醋的试管脑子——啊哈,作为一个很有孝心的善良孩子,我真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在她脑子里起化学反应。
终于忙完了,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转身看看灯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希望明天,这五个百分点可以出现吧。我将东西装好,默默想道。
父亲在荆门颇有声望,寿辰这天,整个陆府张灯结彩钟鼓齐鸣,全县的乡仕名绅都聚集于此,贺寿的客人川流不息。下人们互相指责着慌慌张张四处奔走,整个场面喜庆儿而混乱。
当然,这都和我没关系。我这样想的时候,昨天好不容易成功一次的喷泉实验再次以失败告终。
“小姐!”灯儿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嗯?”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皱皱眉,“你不是被烟儿叫去帮忙了吗?”
“嗯!”她重重地点头,鼻尖渗着汗渍,“老爷叫您去前厅见客。”
我感觉额头上结出一个巨大的八字:见客?官家小姐也要……见客的吗。
原谅我,我又开始不纯洁了。
“我这就去。”我边捣鼓着自己的东西边心不在焉答应道——尽管我非常不愿意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人观赏。
“可是小姐,是立刻……”灯儿看着我慢悠悠的模样,急得直跺脚。
我困惑地看着她,点头道,“那立刻就走吧。”回过头我继续捣鼓自己的“南山”。
身后半晌没了声音,我再回头一看……
灯儿这丫头居然又撇着嘴在哭!
“走!立刻走!”我感觉有点头晕,理了理头发飞快地朝外冲去。上帝啊,你造这个小孩的时候,是不是喝多水了?
客厅的场面倒是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人挤人闹哄哄的。陆椰蓝正朝客人依次福礼,她头上顶着极复杂的法式,我猜她至少打理了两个小时……
来人见她美貌乖巧,脸上皆现有赞许之色。
我有必要怀疑一下,这究竟是生日party还是“女儿”展销会。父亲余光瞟见我,用手往外压了压,笑道,“小女陆椰里自小生性淡泊,一直不曾见过世面。今日要让众位叔伯见笑了。”
我直接将父亲的话等量转化:我女儿当了十六年的傻子,今儿出来现个丑,众位恩客——哦不,众位贵宾有儿子赶紧考虑考虑,没儿子的就捧个场。
屋里响起一片惊奇的声音,客人大多面面相觑着,多半都听说过陆家二女儿是傻子的传言。
“里儿,你出来见过众位贵客。”父亲向我说道。
我尴尬地从屏风后闪身而出,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第一次完完全全作为焦点出现,我心里仍有些犯虚。
整个屋子安静了几分,我隐约听见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脑袋里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便抬起头,朝客人们笑了一下,敛手施礼:“小女子见过众位叔伯。”然后屋里的吸气声更响亮了。
我目光流转之时,没有忽略角落里,陆椰蓝怨毒的目光及陆荆禾那嘲讽一般的微笑。
“哈哈~诸位,我来迟啦。”
我正要淑女到底地蹁跹退下,忽而堂外一人疾走而至,手中持着锦扇,一袭白衣如雪,额前的半缕随风轻舞飞扬。他眉眼如丝,赛过女子。浅笑盈盈间,掠走满场光华。
我蹙起眉头:如果这家伙不是个招摇过市的白痴,那该多好,至少能满足一下我这花季少女悸动的情怀。
“来迟啦来迟啦。”他又爽朗地笑着重复,抬手向屋中的长者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