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猎户?木匠?还是雕刻家?我看着被雕成假山模样的棕黑木头,怪石峋嶙棱角分明,甚至还透着些诡异和可怖,让人忍不住怀疑,若将此物化会是怎样一道鬼斧神工的杰作。我甚至没有分辨出,这竟是那块黑漆漆的泥树根。
精美绝伦!我半晌都移不开目光,赞叹连连。
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在榜眼的画作附近出现?箭术的超凡,身手的异常敏捷,还有这出神入化的雕刻技术,难道真只是一个农家少年的兴致使然?他甚至还知道我曾扮成执小路!
脸上风淡云轻的表情,处事的镇定冷静,言辞的简洁精练,他的每个细节都在大声朝我做保证:这个神秘青年,不是个普通人!
我顿了顿脚步,虽然无愧无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慌。陆大妈就得了,她再怎么叫嚷,我也纯当是鹧鸪鸟扑腾着翅膀路过,可是……我爹呢……
“小织,你过来。”父亲铁青着脸,语气凛然地说道。
“是,爹。”我埋着头向他走近。大娘幸灾乐祸的嘴脸又让我急躁起来了。
“说,一整天你跑哪儿去了?”父亲强压着怒火。
“那还用说,劣性难改,又跑出去野了呗!”大娘在一旁阴阳怪气。
我搓着衣角不说话,尽管责备,责备得越凶狠,歉疚越是强烈。只要咽下这口气,我将最终赢得这场博弈。
“小织,你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能像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四处乱跑?这些规矩,你娘都没教过你?”他仍然没有消气。每个父亲都是如此吧,总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无辜的,总愿意找些看似相关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爹。”我抬起眼来看他。“都是女儿自己不好。和娘亲无关。”
但是请注意。找地那个理由。一定不要是自己孩子所守护着地。
“瞧瞧。瞧瞧。多懂事地孩子啊。还会护着大地了。”大娘冷笑着说道。搭配着这些含沙射影地讽刺。她美好地面孔看起来简直是个比例失调地大笑话。
“放肆。”被我和大娘刺激到。厚道人也忍不住发火了。“小织。你究竟外出何事。用得着这么藏头露尾地吗?”
“别人不愿意说。老爷你就不要逼人家了。呵。女大不中留哇。说不定是去会哪个情郎了。”大娘拖长着声音慢悠悠说道。
丫地。您究竟是不是封建社会长大地?道上混地都没您毒!
“夫人……你这也——”父亲气急败坏地转向大娘。他真可怜,外面风风光光威严着,一进门就得犯气管炎,一家子人全在脸上写着麻烦二字。
“爹,女儿没做任何错事,您会明白的。小织先行告退。”我胡乱施了一礼,不待他回话便转身出门。我不敢保证,再呆下去自己会不会跳起来和大娘掐架。
“你——”爹被我气堵,重重叹了口气。
“小姐,”灯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灯芯拨了拨,屋里顿时通亮了几分,“小姐,您在,忙什么呀?”她仍然有些怕我,声音怯怯的。
“收集二氧化碳。”我简洁地回答,又朝瓶中狠狠呼了几口气。
“什么痒啊炭的。”她小声地嘀咕。
“你先去睡吧,”我用手胡乱擦了把汗,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再试试能不能把这喷泉做出来。”
明明记得这个利用压强的喷泉实验又白痴又简单,怎么实际操作起来比生儿子还难。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我义无反顾地献身于生日礼物的制作中,做了拆拆了重新做,视死如归的玩命精神实在堪比人民战士。
“小姐,您还是早些睡吧,明儿个老爷寿辰……”她怯生生说道,似乎怕我发火,话到一半却又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真讨厌她这样。
“好了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我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不困……”她坚持,瘦小的背脊挺了挺。
是大娘让你寸步不移监视我吧。我在心里冷笑不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