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芜没有注意到褚岁寒这些小情绪。
她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找到路的喜悦中。
对于一个路痴而言,找到回家的路,莫过于是最大的鼓舞。
天色渐渐暗了,姬芜不敢耽搁,顿时加快了脚步。
紧赶慢赶,二人终于在天完全黑透时来到了家中。
二人匆匆洗漱。
姬芜和褚岁寒道了晚安,累的回房倒头就睡。
褚岁寒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一直被姬芜抱在怀中,因此并没有感到特别劳累。
褚岁寒翻过身,呆呆看着天花板。
这个房间本来是杂物间,是姬芜昨日清理出来的。
然后,便成了他的房间。
他睡着柔软干净的被褥,昨天还吃了没有发酸发臭的馒头。
此刻,他没有睡在杂乱肮脏柴房,而是睡在了柔软的被窝中。
褚岁寒垂下眼眸,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裹紧被子。
恍惚中,似乎连那对丑陋的残肢,都不那么痛了。
第二日,姬芜起了个大早。
其实她完全没有睡够,但是姬芜生怕昨日采的那些蘑菇烂掉,所以才逼着自己起床。
她怕吵醒褚岁寒,悄悄爬下床,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
“是嫂嫂吗?”褚岁寒的声音骤然在隔壁房间响起,倒是反而吓了姬芜一跳。
“嗯?嗯!”姬芜定下心神,有些歉意的问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的,我向来醒的早。”
褚岁寒声音柔和清朗,听起来的确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姬芜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抱你出来洗漱?”姬芜试探着问道。
“嗯。”褚岁寒在房中应道。
“那……我进来了?”姬芜说完这句话,又等了三秒钟才进去。
褚岁寒衣着整齐,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他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此时那扇窗户大开着,有只浑圆的麻雀正停在窗台上自顾自理毛。
褚岁寒微侧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那只麻雀。
天色昏暗,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皮。
屋中幽暗,唯有一小缕光线落在褚岁寒的身侧。
配上少年清俊的侧颜和温柔的目光,竟显得他宛若谪仙一般。
这让姬芜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照亮房屋的并不是太阳,而是眼前的少年本身。
姬芜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在听到姬芜的声音后,褚岁寒这才转过了头。
“抱歉嫂嫂,方才看的太入迷了些。”褚岁寒歉意道。
“喜欢小鸟吗?”姬芜抱起褚岁寒随口问道,“要是喜欢,我捉只来给你玩玩。”
“多谢嫂嫂,但是不必了。”褚岁寒笑眼弯弯,语气温柔:“我只是羡慕麻雀能自由自在的飞而已。”
与其说是羡慕,倒不如说是嫉妒。
看着那只麻雀如此自在愉快,褚岁寒就忍不住想一根一根拔光它的鸟毛。
拔光毛的秃鸟,应该就飞不起来了吧。
褚岁寒笑眼弯弯,温润如玉。
姬芜自然不知道褚岁寒心中真实所想。
她听见褚岁寒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又想起昨日褚岁寒痛的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模样,顿时心底就是一阵抽痛。
二人洗漱完后,姬芜开始整理昨日的收获。
栗子姬芜准备自留,好当做过冬的粮食。
剩下的各种野生菌——尤其是鸡枞值点钱。
所以姬芜准备找个集市卖掉,然后买些生活用品。
又是一番整理后,趁着清晨人少,姬芜背着菌子和褚岁寒出了门。
褚岁寒小时候去过一次集市,全靠他指路,姬芜才磕磕绊绊的来到了镇上。
天边的暗色已经褪去,初生的太阳驱散了清晨的薄雾。
姬芜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百福楼。
她背着褚岁寒和货物刚踏进门槛,就被小厮拦住了。
“这位姑娘,咱们百福楼是个高端酒楼,来咱百福楼的客人,可都是挥土如金的豪客。”
小二细细打量了一番姬芜和背篓中的褚岁寒。
最后,他将目光停滞在二人的粗布衣裳上,眼底顿时划过不屑之色。
他横在姬芜的面前,将姬芜和百福楼隔了开来。
“我不是来吃饭,而是来做生意的。”姬芜倒是无所谓店小二不善的态度,她自顾自的掏出一朵鸡枞。
“麻烦这位小哥,帮我叫个能主事儿的人出来。”姬芜诚恳道,“因为我想你大概不认识这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在小二耳中顿时就变了味儿。
他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怎么?你看不起我?”
“没有啊。”姬芜一脸无辜,“那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姬芜说着就晃了晃手中的鸡枞。
“……你果然就是看不起我。”小二被姬芜问住了。
他还真不认识这蘑菇。
店小二内心充斥着被戳破的羞恼,看着姬芜与褚岁寒寒酸的穿着,小二顿时更生气了。
他指了指对街的青楼,充满恶意的道:“姑娘若是想要做生意,怕是来错来地方。”
“你们这样的贫民,多半是想要进来吃霸王餐的。小爷我在百福楼做了许久的帮工,像你们这样人,小爷我见多了。”
百福楼可是十里八乡最大的酒楼,小二说道此处,不禁面带骄傲,与有荣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