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见过那头狮子。”柏拉图点点头,“阿尔西比亚德说那是他的战利品。”
“他说的也没错。”伊索克拉底接着说,“他确实杀死了它的前主人。说回斐多吧,那时他虚弱至极,似乎几天没有吃过饭了,他看到我们时就昏了过去。等到他一醒来,他就急着要我们带他赶回埃利斯。”
“克力同当时有些犹豫,他害怕敌人会去而复返,阿尔西比亚德则对这趟出行失去了兴趣,只想赶紧回雅典找苏格拉底复命。而我那时年纪最小,说话根本没什么分量。”伊索克拉底再次露出苦涩地笑容,“可是斐多坚持不肯跟我们回雅典,一定要先去埃利斯城找什么东西。”
“阿尔西比亚德被他说得不耐烦了,便骑着马带他跑到了埃利斯城,所幸的是敌人那时并没有回来。他们进入城邦的时候,发现神庙和王宫都被烧毁了,斐多的住所也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但斐多并没有为他的王族兄弟们哀悼,只是发了疯似的在废墟里翻找着。”
“阿尔西比亚德也帮他翻找着,他们在废墟里挖到了半夜,才找到一张旧弓。后来,阿尔西比亚德跟我们说,斐多看到这张弓便释然地倒在了地上,仿佛瘫成了一摊泥。阿尔西比亚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带回我们的驻地。”
“怪事发生在当夜,就在快要到黎明的时候。”伊索克拉底神情变得激动起来,“那时我被一片亮光照醒了。然后我就看到斐多坐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握着这张弓,他的另一只手冒着火。”
“我吓坏了,赶忙跑过去,等我到他近前,才发现那张陈旧的弓背变得焕然一新,整个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它好似吸在了斐多的手上,把他的手烧出了一层水泡。”
“我根本不敢碰他,因为他几乎被火焰包围了,但又惊讶地发不出声。这时我看到他用空着的一只手在弓身上划着什么,他的手指好似刻刀一般在金色的弓身上毫不费力地书写着。”
“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埃利斯人斐多,奴隶。”伊索克拉底指着那张金弓说道,“当他写完这几个字符时,火焰倏然消灭,弓也从他的手中滑落。只剩下他手上的水泡记录着之前的一切并非我的幻觉。”
“当天亮时,阿尔西比亚德得知了这件事,便想把这件东西据为己有。他说斐多根本不会射箭,还不如交给自己才能发挥它的作用。但他看到了弓上的签名,便无法坚持,只好说:‘我的东西不会沾上奴隶的名字,拿好它吧,既然它已经属于你’。于是斐多就把这张弓带在了身上。”
“照你的说法,这张弓有着独特的价值。”柏拉图严肃地看着这位老朋友,“你看出了什么?”
“我当然看不出什么。”伊索克拉底坦然地说,“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我可不会什么技艺。而这正是你擅长的。”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东西到了我的手上呢。”柏拉图问道。
“‘波塞冬’出现在了海上。”伊索克拉底说道,“对于这个名字,你难道没有什么印象吗?”
“我知道有一个萨摩斯人,他被人称作‘大海之王’。”柏拉图皱了皱眉头,“我们知道,他是第一个使用哲学家自称的人。”
“那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伊索克拉底盯着对方,“那位‘海王’的传人此时已经开始自称为神了吗?而你,恰巧与他们有着密切的往来。”
“那位的传人有很多个,很不巧,他们彼此之间互相都看着对方不顺眼。”柏拉图沉吟道,“我可不敢保证这是我那位朋友的杰作。”他接着说道,“另外,斐多可没有自称为神?不是吗?”
“你听说了吗?那个名单?”伊索克拉底突然话锋一转,“亚里士多德在希波克拉底的密室中发现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有一件类似的东西。”柏拉图神色一凛,“按你说,这是什么呢?”
“阿波罗的金弓。”伊索克拉底重重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火焰、弓箭、净化。”
“你何时变得如此轻易下判断了?”柏拉图的语气中有一丝犹豫,“我们并没有充分的理由来证明这一点。”
“因为你今天在法庭上的发言。”伊索克拉底坚定地说,“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你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逻各斯之主是什么。”
“我说的只是一种解释,它来自我们共同的老师。”柏拉图坦然地说道,“我并没有获得任何与神本身、或者神的物品有关的知识。”
“我们同样了解苏格拉底的教诲。”伊索克拉底寸步不让,“也知道他展示出的技艺。不过,我们二人的技艺各不相同,我不是你们中的一分子,你也可以对我保守秘密。”他接着说道,“但现在,你对我的隐瞒是有代价的。我的弟子和你的兄弟都在战场上,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应该说出来!不要忘了,他们的对手是谁!”
“伊巴密浓达。”柏拉图轻轻说道,“他也在那个名单上。”
“是的!”伊索克拉底上前一步,他的胡须随着他的呼吸颤抖着,“我可不想让我的弟子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你知道吗!如果他手中有类似的东西,我们就要做出对策,不只是为了我们的朋友,也为了雅典!”
“你爱雅典胜过你自己吗?”柏拉图突然问道,“这个答案可能给你带来灾祸。”
“你对雅典的热爱也不亚于我。”伊索克拉底却冷静了下来,“你能承担的东西,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好吧。”柏拉图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他对着门外喊道;
“斯彪西波,去请欧多克索和德拉科医生!告诉他们,我们要再次前往希波克拉底的密室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