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人的船队刚刚转过优卑亚的海湾,进入安德罗斯岛的海岸,就遭遇了雅典舰队的袭击。当燃着火油的弓箭射上甲板,底比斯人才意识到对方并非偶遇自己,而是有备而来。
联军舰队的主将阿里斯泰德是个像狮子一样勇敢的年轻人,他是伊巴密浓达的坚定支持者。作为这位传奇将领的追随者,他在海军作战的策略上也吸取了陆战的经验,那就是列出斜线阵,将战船排成一条斜线。
“将维奥蒂亚人舰队排在左翼,阿卡迪亚人的舰队排在中间。”他命令手下的旗手打出信号,“我们的快船装上撞角,快速突入对方的侧面!”
“让雅典人离得近一些!”阿里斯泰德毫不畏惧地看着从空中落下的箭雨,“左中翼与他们缠斗在一起,让我们有机会攻进去!”
雅典人的行动显然并未让他满意,他们似乎有着比联合舰队更多的船只,于是以扇形围绕开来,用火箭攻击着底比斯的船只,而不急于跳帮作战。阿里斯泰德看到黑压压的船只从南方驶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箭雨。
“将军,雅典人投掷了火油桶,我们无法靠近他们!”底比斯的副将大声地向他汇报着,“他们船只太多,看样子在迂回包抄,要在海上围歼我们!”
“那我们就反过来迂回!”阿里斯泰德吹了一声口哨,“以我的旗舰为中心,右翼向西南方前进,绕到敌人的侧翼!”他拔出了短剑高高举起,“扬帆!”
箭雨还在飘落,底比斯人的旗舰着了火,但很快就被人熄灭。阿里斯泰德无畏地站在船头,他带领着右翼舰队在加速突进。
“放箭!”底比斯的弓箭手们也纷纷将沾上油脂的箭头点燃,他们齐齐地射向面前的三列桨战舰。火箭带着风声坠落到海里,火光随之熄灭了。
“预备——放!”第二轮弓手开始了攻击,这正是底比斯人战法的精妙之处:将士兵分为三列,轮番攻击,这样可以在短时间内对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第二轮弓箭显然也没能命中目标,第三排弓手已经就位。这时,阿里斯泰德听到了弓箭破风的声音,一排箭抛射向他的旗舰,但它们不是来自对面,而是来自右方!
“埋伏?”阿里斯泰德的第一反应是敌人在设置一个包围网,但他没有惊慌。因为他知道对付罗网的唯一办法就是撕碎它。他大声呼喊着,鼓动桨手们加速行驶,直直得向面前的大船冲去!
预想中的冲撞没有发生,事实上,底比斯军舰接触到对方船舷的瞬间,那条战舰就如泡沫一样破碎了。底比斯人发现自己在空旷的海中,离自己最近的敌舰还在几普勒戎以外的地方!
敌舰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弓箭手在这样的距离下可以毫不费力地将箭只直射到船上,箭雨笼罩了阿里斯泰德的座舰。护卫们举起盾牌,将阿里斯泰德保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右翼的其他船只也遇到了麻烦,它们有的遭遇了同样的幻象,但有的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敌船,这些船只似乎只是诱饵,一旦接舷就立刻燃起了大火。
阿里斯泰德这时才感到了事情的蹊跷,在他领兵作战的短暂岁月里,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如幻影浮云般的舰队。他感到自己像一头被困在泥沼里的狮子,想要攻击却无处着手,而且越是用力,陷得越深。
“只能寄希望于中路的盟友了。”阿里斯泰德无奈地想道,“他们看到旗舰被围,一定会来救援。”
来自对面的攻击还没有停下,但他的旗舰已经冲向对方,准备接舷。这时,一阵巨响从右后方传来,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接天的大火。
“弃船!弃船!”副将抱住阿里斯泰德,让他躲开溅射的木板,他们同时感到船只在迅速倾斜,似乎有一侧船舷被击穿了。
“这是怎么回事?”阿里斯泰德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口中大喊着,“敌人在哪里?哪个是真的敌人?”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被推了一下,身体翻滚到一艘小艇上,他转头看到副将的肩窝处插着一支箭,他的胳膊完全无法抬起了。
“快走!”副将的声音随着他身体一起被大海吞噬。阿里斯泰德努力地爬起,想要将小艇滑向最近的底比斯战舰。
一艘敌舰驶来横在他的面前,他想都不想地撞了上去。与预想中不同的是,这艘战船是真实的。小艇一接触到船头,便被巨大的船首击得粉碎,船身变成木板散落在海上。
当他落入大海的时候,他看到了敌方船只的真相。几艘战舰稀疏地排列着悬浮在水中,在它们之间,无数透明的影子飘浮在海上。
“这是海怪的魔法。”海水侵入他的鼻孔,这是留在他的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印象。
……
在旗舰陷落后,率先崩溃的是阿卡迪亚人。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得益甚少,此刻只想自保脱身。三十艘阿卡迪亚战舰转头向优卑亚岛驶去,另外一些则零零散散进入安德罗斯的海湾。一些船只慌不择路,撞在礁石上或者搁浅在浅滩里,成为了雅典人的靶子。
接着,维奥蒂亚人也开始脱离战场,他们并未近距离接战,但是在弓箭对射中受到了不少损失。维奥蒂亚人的首领开始集体转向,向东方逃离。雅典船队并未追赶,而是把舰只集合起来攻击底比斯人的右翼,一时火焰映红了海面,到处都是哭喊和咒骂的声音。
对于雅典人来说,血与火的盛宴刚刚开始。他们不断用弓箭将浮在水面上的敌人射入海底,或者干脆使用长矛刺穿靠近船只的敌人。巨大的船身辗轧着敌人的肉体,在墨蓝色的海中绽放出殷红色的花朵。底比斯人战舰的残骸成为了唯一的避风港,无数士兵为了争夺一块舢板在水中撕打,最后被一支箭或者一柄匕首终结了生命。
当晚霞逐渐出现在天边的时候,屠杀接近了尾声。卡布里亚站在船头,他并非冲在最前线,而是坐镇在舰队正中。此刻,他并非感到欣喜或者兴奋,而是感到一股难言的恐惧。他甩了甩攥麻的右手,才发现手心中满是冷汗。
“将军,祝贺你取得了胜利。”色费索多罗的话声从耳边传来。这话音不高,但如同塞壬的歌声一般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不,这胜利是你的。”卡布里亚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马拉松的色费索多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