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延恩一行十三人跟着那个叫封玉郎的小孩子一路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翻过一个小山坡,眼前的景物忽然一变,前面的山沟山脊光秃秃,黑乎乎的,竟然一根草都没有。此时已经过了酉时,夕阳正好斜挂在天边,一抹残红均匀的涂抹在山脊上,沁出一种柔和的光晕,整个山都像渗出了油一般。
封玉郎被李肇一直放在马上,这时指着那山沟道:“呐,那就是我家。”众人这才注意,那秃子山的下面有一个好大的洞口,黑漆漆的,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看着就让人心慌。
小孩子仍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催着李肇牵马前行,引着一众人下到沟底,欢欢喜喜就要朝洞里跑。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跟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准备周全,很快队伍里便燃起了五六支火把,摸索着朝洞里走。
这洞很大,人畜发出的声音都会引来一阵阵的回响,上上下下参差不齐的生着无数的石笋,宛如巨兽噬人的牙齿,倒是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像是人为的大道,修整得异常平整。沿着道路走不多远,约摸二里地的光景,眼前陡然一亮,这洞竟然就到了尽头。众人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山谷,远远近近都是田地,横七竖八交错的阡陌让人有了种踏实的感觉,如零星般洒落的十几间农舍都起着炊烟,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家的味道。
“欧……”封玉郎急忙忙滚下马背,沿着田埂边跑边叫,惹得一众人都无奈的摇头苦笑。几个管事略做交代,让队里的伙计们一定安分守己,然后又分出些礼物,收拾一番,这才沿着封玉郎的脚步追了上去。潘延恩走在最后头,他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打量四周,山是山,水是水,人精神,马抖擞,实在没有什么不妥,自己看来多心了。于是甩开那些奇怪的包袱,迈开步子去追赶队伍。太阳快要彻底掉下地平线了,最后的阳光斜斜照在山洞的出口,那光影本该有些交错,却不知怎么如同被剪断了一般,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队伍沿着田边小路进到村口,几个村民出来迎接,最前面的是个满脸胡须做读书人打扮的汉子,怀里正抱着封玉郎,看来是小孩子的长辈。
“是哪位恩公救了我家的玉郎?还请出来容在下拜谢一番。”那汉子满脸真诚道。
“爷爷、爷爷,就是他,还有……他!”封玉郎张望半天,终于把最后面的潘延恩也找了出来。
“他、他、他!一点规矩都没有。那是你的救命恩人,见着了要磕头的!你娘真是把你惯坏了!”汉子放下封玉郎一阵训斥,又回过头来对着李肇拱起手来,高举过头一揖到地,“小儿顽劣,不识恩公高义。封南博在此拜谢救命之恩!”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某家正巧路过,哪有见死不救之理?”李肇大咧咧道。
这时潘延恩也上到了村口,封南博抓住又是一阵谢,末了还叫了封玉郎来,跪下给二人磕了个头才算完事。封南博在这村里颇有威望,随口吩咐几句便把商队安置了下来,自己则一左一右拉着潘延恩和李肇去了家里。
封南博的家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六边形的奇特院子。家中有儿子儿媳和两个女儿,加上封南博与封玉郎一共六口人。封南博领着人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堂屋上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宴。
封南博强推着把潘、李二人拉到主位上坐下,自己和儿子、孙子在客座作陪。席间不断劝酒答谢,尽足了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潘延恩还好些,嗜酒的李肇却已经喝得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追安啊,去,把你两个妹妹叫来,唱上一段,为老父与二位恩公助助兴!”封南博已经微醺,迷不搭口的道。他唤的追安便是他的独子,封俭封追安。
“这……”封俭有些难做,两个未出阁的妹妹为陌生男子做歌,似乎确有不妥。
“唔……”封南博似乎有些不爽,借着醉意喝道:“这封家我还做得了主么?”
“封老先生,这做歌一事不如……”潘延恩打算推掉,免得影响他一家和睦。
封南博一挥手,道:“玉郎啊,你去替爷爷叫!”
封玉郎一听吩咐,把脚一蹬,一下跳起来,笑嘻嘻的对潘延恩道:“道士叔叔,我姑姑跳舞可好看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
封玉郎跳着脚出了门,不一会,两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袅袅娜娜来到了席上。这两个女子一个红衣窈窈,一个绿裳窕窕,生得纤秾合度,扮得明艳动人。那脸上都用块薄纱遮住了面庞,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秋水美眸散发着勾魂夺魄的流光。
潘延恩被两个美人的光彩冲得一窒,再看旁边的李肇,早已失了心智,傻呆呆的盯着场中,似乎把呼吸都忘了。
潘延恩斜过身子,狠掐了一下李肇,李肇吃疼,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再看封家父子,似乎因为酒醉并未见到两人的窘态,不禁暗嘘一气。
“二娘,三娘!这两位便是救了玉郎的恩人!你们不用拘束,拿出些本事来,也好让为父多些光彩!”封南博畅快说道。
“是,父亲!”二女欣然应允,又朝李、潘二人施了个礼,这才开始了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