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汇分开以后,李公平就回到了“江南风景”,师傅不出意外地没有在。好在师傅不在的日子算起来多过了在的日子,若是把“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照搬过来,也差不多恰如其分了。
对于囡囡这件事,李公平显得有些迷茫,因为自己目前连自保都有些困难,更遑论关心囡囡了。况且有更大的一件事摆在眼前,那就是——与瑶瑶的婚事,不但列入了日程,更是划为了重中之重,几乎是在所有人的眼里。
但有些事做为重中之重的,偏偏不会在第一时间办理,本来不相干的事情,没准就是第一件需要办理的。
再一次在徐汇的货运物流公司见老奶奶的时候,李公平几乎认不出了。
满面红光,原本松驰的肌肤饱满了起来,光亮亮地,衣服虽然象是别人的旧衣服改裁的,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熨烫得笔挺,头发也梳得油光水滑,若当时看起来有七十岁的话,现在看外表最多也就五十岁,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妆啊!
“老奶奶好!”“好啥呀,不是你,我可能都死了,不过现在倒快了,都七十二岁的人了。听老家的人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老奶奶,别听他们那些人瞎说,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了,人们普遍长寿了,活个百十岁跟玩似的。”
“你就别哄我老婆子开心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十来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而且为了囡囡到处奔波,连b脸都不要了,身体早就是空的了。”
想了想又说:“你把囡囡领养了,就让孩子姓李吧!叫你哥哥也好,叫你干爹也行,只要囡囡好,就是真的好。因为除了囡囡,我就没有什么了。”
“可我自己现在都没有结婚,这收养囡囡,怎么才好呢?”李公平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在想:世间几乎所有的不幸都是被强加的,没有人主动去追求不幸。而且,几乎所有的不幸都是突如其来的,让人连一点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真正地完成了一次华丽丽的措手不及。
就拿囡囡来说吧!在刚一生病的时候,就在还未来的及上户口的情况下,遭遇到无情的抛弃和背叛。对于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来说,她以后姓什么,己经显得无关紧要了,要紧的是,以后的日子跟谁姓和跟谁过的问题。
虽然囡囡与李公平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可相处了一阵子以后,才发现囡囡与众不同的可爱之处。别的孩子在从幼儿园开始,或者最次从小学开始,就会开始与“同学”相处,该怎样说话,怎样行动,都会有一个大概的“学生模式”可以套用。
但到了囡囡这里,却完全行不通了,因为直接上了初中一年级的她,完全就是一张大白纸,很白很白的那种。那种突然间的融入是非常之难的,比“狼孩”从丛林里出来后直接进入社会好不了多少。
所以,便有人,确切地说:是某些“所谓的同学”。离开了家庭,第一个融入的大家庭就是学校,能够坐在一个教室里,一起听老师讲课,下课后漫天遍野地疯跑,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子,该是多少辈子的修行才能得来的福分啊!
可总会有人不珍惜的,用一个过滤功能十分强大的有色眼镜,把人根据衣着、用餐、交友等,分成若干个品种,把自己列为第一等人,再用一种俯视的眼光审视其他“品种”的人,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别人连和他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行为,在孩子中尤为突出。
对于突然融入的新生力量,一般的小集体都是排外的,学校亦然。囡囡由于个头较小,班主任只能安排她坐在第一排,以至于每个学生一进教室门就可以看见她。
由于囡囡不是按正规的上学那样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而是象空降兵一样突如其来的就到了这个班级,当了一名光荣的“插班生”。
经常可见的是:有些孩子来到学校,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来的,只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已经没有办法有效管理这些孩子,就把学校当成了一个大点的“托儿所”。孩子,家长,老师,都默认了这种共存的方式,在某种情况下,这种方式是共赢的。
初中生,本就是社会上的弱势群体,但是,并不妨碍群体内部的争斗和不团结。
遇见了弱一点的,就顺便欺侮一两下,以彰显自己那优势微弱的“强大”。
刚坐端正不久的囡囡,突然看见一个男孩子走进了教室,个头一米五六,胖得象庙里的弥勒一样,走起路来,满身肥胖的肉堆颤抖着,很有气势的样子。
囡囡过去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么胖的男孩,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