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致的谈话不期然被敲门声打断,不由一愣,旋即喊道:“进来!”
书房房门轻轻被推开,门外陈福疾步走了进来,近前向诸人一一行礼致意完毕,才重新转身面对陈于致说道:“大老爷,刘大人送了拜帖来,说是现在就请大老爷前往知府后衙赴宴。”
说着陈福俯首,双手托着拜帖送到陈于致面前。
陈于致心生怀疑,接过拜帖一看,当真时间紧迫,不由一番揣测。未几,陈于致合上拜帖,略一沉思,抬眼看着苏珺兮笑道:“大伯父既然说了会为你细致打算周全安排,就必不会食言。此刻事出突然,大伯父亦不知所为何事,刘大人身份又不同寻常,只怕耽搁不得,你的终身大事,大伯父另寻一个恰当的时间再议,你看如何?”
陈于致这番话说得信誓旦旦又如此客气,苏珺兮本就松了一口气,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起身,上前一福,谢道:“谢谢大伯父为珺兮操劳挂心。”
陈于致点点头,挥手示意苏珺兮先离开,待苏珺兮出了书房,才叫抖着手招呼陈于敏过来看帖子。陈于敏接过帖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再抬头,亦是一脸惊疑不定:“不知是何意,我看大哥还是赶快赴宴吧。”
陈于致颔首,收好帖子,由陈福搀扶着颤巍巍地和陈于敏一前一后地出了书房,行到门口,忽的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二弟,你对二郎和珺兮的婚事有何看法?”
陈于敏脑中浮现苏珺兮在书房时的紧张谨慎的神态,又想到苏珺兮一贯的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做派,自己唯一的嫡子性子竟随了他的大哥,耿直守礼,两人……思及此,心中不由一声叹息,旋即含笑看着陈于致摇摇头,低声说道:“早就商议好的,我对大哥的安排并无意见。只是,如果孩子们有自己的心思,还请大哥成全吧。”
良久,陈于致才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前行:“罢了,难得你开一次口,且看看他们的心思吧。”
陈于致稍稍整理了仪容,便坐着轿子一路到了衙门,直接进了后衙,早就候着的小厮见到轿子,连忙上前恭敬地领着陈于致的轿子到了宴客的地点。
陈于致下了轿,由陈福扶着,一路哆哆嗦嗦地随着领路小厮进了宴客的房间。
“刘大人,失敬失敬,在下来晚了。”陈于致见刘大人至门口亲迎,连忙颤抖着手致意赔礼。
刘守敬见不过几日未见,陈于致竟成了此番情状,心中一阵唏嘘,不禁伸手虚扶一把,疑道:“陈大老爷,这……”
陈于致摆摆手:“不提也罢,不过是年纪大了,禁不起操劳,病来如山倒罢了。”
刘守敬闻言连忙劝慰:“陈大老爷不过刚知天命,还是要多多保重!”
陈于致呵呵笑开:“多谢,多谢。”
说着两人进了大堂,陈于致一眼瞥见一名看着略比自己年轻的男子,一身月白素袍,淡然朴实的气息不见仙风道骨,却透着一股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逼人气势,身侧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淡蓝的素袍衬得一张未染风霜的脸更加清俊,深沉的眉眼与前方身着月白素袍的年长男子有着几分相似,不禁眼带讶异地看向刘守敬。
刘守敬会意,走至三人之间,与身着月白素袍的年长男子和一侧的年轻男子介绍道:“李四老爷,李公子,这位便是杭州府杏林世家陈府的大当家陈大老爷。”说罢,又转身对陈于致说道,“陈大老爷,这两位便是东京李氏世家的旁支李四老爷和他的侄儿李景七公子。”
陈于致一愣,连忙向李四老爷致意:“在下失礼了,真是幸会。”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多看了李景七两眼。
因是官媒才上门说亲就被他扫地出门,之后又屡屡拒之门外,陈于致倒是从未见过李景七,后来听了他的身世背景和不幸遭遇,不知不觉就带了偏见,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倒霉鳏夫罢了,此刻得见李景七的清朗气度,许是落差太大,几乎惊为天人。
李四老爷将陈于致面上神色变化的蛛丝马迹一一瞧在眼里,只略略点头回道:“幸会,幸会。”
“见过陈大老爷。”李景七上前一步,竟然也鲜有地行了一礼,态度甚是恭敬端肃,看得一旁的李四老爷暗暗喷了口气,恨不得立马撕破他那副巴结的嘴脸。
李景七后退一步,余光瞥见李四老爷的神色,不为所动,只嘴角扬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这番神色看在李四老爷的眼里,却仿佛带了挑衅,李四老爷前面一口气还没有憋下,这会儿几乎气绝,奈何发作不得,只好强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