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好能忍,到这时还没有哭,床边有桌,桌边有椅。她把椅子拉开,拉得远远的,然后坐下,那衣服,都在她手里,长长的指甲掐着它,就好像在掐着他的肉。
乾隆顿时有点失语,她竟敢这样做,分明是鱼死网破,不想活了。但是,他没有脸去指责什么,而且,一个女孩子可以这样大方地“处置”他,他觉得很惭愧,也有点害怕。
从来没有这样过,这种感受从没体验过,尤其是在一个女人身上。知画不说话,显然是在等,预备她哭闹才去安抚的乾隆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连咳嗽一声,都觉得很危险,因为不知道,知画会做些什么。
如芒在背,难受得他想逃跑。
跑不了,不能下床,没有衣服,他连动都不敢动。前进不能,装傻还不会吗,他想耗时间,吃亏的不是他,他是男人。
可是他想错了,知画等不到他的回应,下一步居然站起来,去拉屋门。
——她是要把这些衣服往外面扔!还有,她居然想走出去!
很迅速,有一缕阳光顺着门缝掠进来,照见知画的脸,心虚的乾隆感同身受地挡着自己。就像是他被公开了似的。他想冲下去,把知画抢回来,但是他没有衣服,一松手,被子就掉了,只能抓着被子,缩在床上嚎叫:“别别,快回来,你想怎么样都行,知画快回来,朕什么都答应你!什么条件都行!”
“咿呀”,门又合上了。乾隆偷偷开眼,看见知画将他的龙袍随手扔去一边。然后她像只母豹子似的冲上床来,直接在砸他的脑袋。
也许是气疯了,所以殴打格外有力气。争抢中,抓破了的被子被掀去床下,无可遮蔽的乾隆想躲到哪儿都不可能,只好抱着头,任她去踹,最后抱住了她的脚。
知画是不会再让他碰自己的,对方一旦沾手,她就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拼命。乾隆先按住气忍了她一会儿,结果被踏在脸上,踢到了牙,他突然就怒了,喝道:“够了!你说怎么办吧!朕是做了,怎么样!”
果然到最后,都只有用这招。乾隆想起从前微服出巡的时候,也是用这招,占了很多女人的便宜,夏雨荷是其中之一。不过那时候,她比知画好对付,没有现在这么刚烈。雨荷柔弱多了,还相信他将来会娶她呢,多么愚蠢。
同样的甜言蜜语不可以用在这里,因为没有可信度。而且知画不会吃这套,都打成这样了,肯定是不会轻易被安抚,而且,她竟然疯到同归于尽,要他怎么跟她好好谈。
再好的女人,一旦到了手,也是会贬值的。但是,能够奋起反抗的女人,反而会提高在那个男人心中的份量。乾隆本是想着软的不行,再来硬的。可他没想到知画能有这么疯,害得他一开始就下不了台,只能硬碰硬。难道最后真要“同归于尽”么?
时间不早了,再晚一些还没有回到景阳宫,只怕永琪会有动静。在这里,乾隆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如果永琪坐不住要找来,那就一切尽毁。乾隆已经安排好了说法,就算他要追根问底,也找不到真相,但前提是,他必须不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这儿来。
不知道傅恒能绊住他多久,最好今晚睡在那儿才好呢。男儿为军国大事夜不归宿何等正当,但是,一个女人……
好吧,既是硬碰硬,再狠一些也无妨。乾隆想,一个女孩子这么年轻,能经过多少事,吓吓她,再哄一哄不就结束了?她总不能真傻到去死吧,江南老家还有她的爹娘家人,她不可能这么蠢的。再说,就算死,难道就能回复冰清玉洁了不成。
一人一次,互不相欠。既然是采花,怎么能教花刺了手。刚才被威胁的乾隆很不高兴。他在掖下夹紧了被子,把自己裹严,扳起脸来,对知画道:“这事是朕不对,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你房里那个丫头,她来诱惑我,我一时没把持住,所以才……”知画抬起头,狠狠地瞪住他,他感觉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往后缩了缩,才说道:“你想一想,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件事,你不提,朕绝不会再提。日后,你想要什么好处,咱们都是有商量的。”
什么时候,感情已经好到可以互称“咱们”,知画当然不可能接受。乾隆看着她没反应,不知是呆了还是傻了,还是因为没有谈妥条件,所以不肯松手的反应。因为觉得没有别的女人好甩手,他感到一阵厌烦,刺激的感情刚刚过去,这种被麻烦缠身的滋味,粘乎乎的,像是蛇舔着足心,慢慢地往上爬。
刚才被知画瞪得那眼,实在太像了,令他的心里阵阵发麻。活到这岁数,从来都是他拈花惹草,还未曾有谁能够成功地威胁到他。乾隆越来越不舒服,他又想到了紫薇的娘,雨荷多听话呀,才没有这样,要逼得他耍无赖。没办法了,于是他便梗着脖子软硬兼施:“已经这样了,总要有解决的办法。朕跟你保证,出了这个门,谁也不知道。以后你要什么,都有商量。但是如果你想要威胁朕,想寻死觅活给朕惹麻烦,想要越弄越糟也随你,朕不怕!想想你的爹娘,想想你们的名誉!朕看吃亏的是谁!”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