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看路,我与那人撞了个满怀,他右手一松,朱漆食盒跌在地上,露出盒中所装的黄纸包裹。
黑色的粉末溅上鞋面,一股怪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好似硫磺,我怔了怔,慌忙低头,颤声道,“一时鲁莽,真对不起,还请原谅……”
话音未落,只见一列侍卫疾疾赶来,持刀仗剑惊呼道,“快擒住那人,他是刺客!”
哪里瞧过这般架势,身畔的内侍吓得哆哆嗦嗦跪倒在地,见我不曾防备,那男子从袖中弹出一把冷冽的匕首,箍住脖颈将我挟住,沉声咕哝道,“地狱无门,只能怪你运气太差!”
侍卫们缓步聚拢,将我与刺客团团在中间,我瞪他一眼,不畏不惧道,“这儿是深宫内苑,守卫森严,你逃不掉的。”
寒凉的匕首抵上我的咽喉,那人大义凛然道,“即使是死,也要拿你垫背!”
笑意淡淡,漫不经心同他说着话,“你潜入宫内所为何事,是报仇雪恨,还是……”
那人目光深幽,纵声狂笑,“死到临头还那么多废话!”
我笑叹一句,说得分外轻巧,“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恨得咬牙切齿,那人加大力道将我挟紧,“不妨告诉你,胡某今生两大仇人,一为忠王明永琰,一为大太监王直,他们进谗言,害忠良,该千刀万剐,人人得而诛之!”
乍闻此语,如五雷轰顶一般,骇然失色地望向他……
进谗言?害忠良?我不住摇头,“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明永琰绝不是那样的人!”
他咬着牙,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深处,“斑斑血泪,冤冤孤魂,怎会弄错,他手上沾满了刚正之臣,忠义之士的殷殷鲜血,佥都御史杨清一家十七口性命,就连未满周岁的婴孩都未放过,冷血至极!”
“动手!”不知何人一声令下,寒光一闪,侍卫们抽刀出鞘,砍上那人的足踝。
裂骨之声宛若碎瓷,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红腾起,脸上手上沾满了血,我惶恐相望,那人的足踝被齐齐斩断,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身子晃了晃,他重重倒地,我失声惨叫道,“救命啊,快救他!”
忍着剧痛,他声嘶力竭大笑,反反复复嚷道,“出师未捷,何日才能报仇雪恨……”
跪坐沁凉的雪地上,如痴傻般呆呆望住汩汩而出的鲜血,眸光发直,周身颤抖,“救他,快救他……”
永琰闻讯,快步赶来,将我从地上抱起,颤颤抚上脸颊,“还好么,没吓着吧!”
侍卫躬身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回禀道,“刺客当场毙命,缴获火弩一支,硫磺硝石若干。”
一听这话,永琰火冒三丈,眸中曝露凛冽的寒光,厉声呵斥,“火弩!硫磺!硝石!这刺客并非等闲之辈,你们这帮饭桶每日出出进进,竟未查出如此危险之人,该当何罪!说不定此人还有同党余孽匿藏在宫中,速速派人通知王直,命其率西厂缇骑全面搜捕,宁枉杀,毋放过!”
宁枉杀,毋放过——在他眼中,流血杀人如家常便饭,这太可怕了!
我捂紧双耳,尖叫出声,“够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梦遥,你怎么了?”他将我带入怀中,柔声宽慰,“没事的,别怕,那人死有余辜……”
刀光,剑影,鲜血,生死……齐齐重现眼前,我惊恐相望,仿佛瞬间就不认识了,“你……你是何人……”
他一凛,面色铁青,“我是永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