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清晨早起,倚窗而立,遥望树下嫣红的残花点点,轻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仅是一瞬便已然零落成泥辗作尘,可惜可悲可叹!”
影竹一路小跑,双手递上,“大少奶奶,有您的信!”
蹙了眉,淡然一句,“又是他么?”
“还是他,送信那人说,如若您依旧不露面,就将信径直送给夫人!”
无可奈何地挑开封口朱漆,一张染有碎金的绯色信笺滑落,上面龙飞写着七个大字:巳时,望江亭,等你!
虽无上下款,但心里早已清楚,除了他,还会是谁,好个难缠的王爷!
抽开妆奁的小屉,将信笺塞了进去,黯然一笑,“连同这一封,一共十封,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缓步挪到桌边,提起笔,在手中的丝帕上写下几个字,转身吩咐影竹道,“待会去一趟望江亭,将这方帕子带给他。”
小丫头点点头,将帕子掖在袖子里,疾步出去了……
随手取来一卷书,如化石般坐在书案前,瞪大眼睛盯着发呆,一上午几乎没看进几个字,心神不宁,脑海中掠过无数疑问——那忠王可是皇上嫡亲的弟弟,号称‘九千岁’,屡立战功,声威煊赫,他是朝廷内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重量级大人物,为何会……难道因为我骂过他,他还在记仇!
午饭时,影竹回来了,我慌忙问道,“你见到那人了么,他怎么说?”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他看了帕子,愣了愣,随即大笑说道,好一个瓜田李下,那就等待夜黑人静之时……”
什么?心底陡然一沉,暗自咒骂——什么破王爷,竟不知那浅显的道理,真是愚不可及!
正说话间,王妈妈过来传话,“忠王千岁遣人谢礼,夫人让您去作陪。”
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听‘忠王’二字,身心俱惊,颤声道,“我有些头晕,怕是去不了了,劳烦妈妈转告夫人一声。”
她关切地问了问,随即回话去了。
一下午,平安无事,我暗自庆幸,多亏反应快,省去几多烦心事……
黄昏时分,夫人来了,焦灼道,“是不是着凉了,还是请个大夫瞧瞧。”
我倚身坐起,微微一笑,“无妨,安睡一夜就好。”
“那就歇着。”说着起身欲离去,忽而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锦盒,“那是王大人送来的糕点,说是忠王千岁专门赏赐给你的,夸你的手艺好,心思巧,还说那个什么癞头鼋极其合心意……”
癞头鼋?他不会真的那么记仇吧!
见夫人走后,我疾声唤道,“今夜定要锁好门户,千万不要……”
丫头见我一脸紧张,追问,“您在担心什么?”
“瓜田李下,不得不防……”
小轩窗,白月光。
和衣躺在窗边榻上,任凭清凄的月华吻上我的脸,胸口隐着极重的心事,极少这般心口不一,其实在心底深处的某个位置还是有些期望,期望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能够再次见到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摇曳红烛瞬时熄灭,心头一紧,陡然惊呼,“影竹!”
“嘘!”温热的指尖抵上我的唇,黑暗之中,低沉的嗓音响起,距离很近,仿佛贴附着耳畔,“她睡着了,睡得很熟!”
瘦削的肩头猛颤,质问道,“你是何人?”
语声含笑,热烈的气息喷洒在颈间,“白天还见过你的丝帕,怎么到晚上就不认识了?”
凝眸深望,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似乎就是他,一把推开他不规矩的流连在我唇间的手指,厉声道,“瓜田李下,王爷不该来这儿!”
他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将蜡烛再次点燃,笑道,“怕什么,本王又不是歹人,只是钦佩沈梦遥的绣艺与才华,慕名前来拜访。”
火光一闪,霍然大亮,只见他立在榻前,依旧一袭玄黑衣衫,颀长的身材,显得气宇轩昂。
眼波流转,将目光缓缓迁回,低眉顺眼,“王爷如若是来寻仇,梦遥有错在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笑了,眉梢眼角满是温柔,“你将我当做什么人,鸡肠小肚之辈?”
“既然王爷不是寻仇,那为何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