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叫小祐子,这可是小太监的名字。”我以帕子掩口,轻笑出声,“还不快去,他们在唤你。”
他一惊,抱起木箱,撒腿就跑,不忘回头一句,“希望有机会能再见你——聪慧可人的沈梦遥!”
桌上,一方淡黄汗巾映入眼底,仔细瞧了瞧,上面用金线绣着‘福祐安康’四个字。
“这个冒失鬼!”心里暗自猜想,这一定是小祐子遗落的,只是这质地与绣工似乎是御用……
抬眼瞧见吴婶进屋,我忙收起巾帕掖在袖中,只听她道了句,“大少奶奶,夫人与舅老爷在偏厅等您。”
独自去往偏厅,刚行至廊下,一阵掷杯摔盏的声音传来,只听有人高声喝道,“他李子儒安得什么心,大老远将我叫来,看他脸色行事,陪他受训挨骂!”
“哥,小点声,这是衙门,让人家听到了不好!”只听夫人压低声音,柔语劝慰,“子儒还不是想让你露露脸,与王公公混熟点……”
“我吴某人不吃这一套!”他厉声打断夫人的话语,“如若谈亲疏关系,难道我与王公公还不够熟么,还需让他来引荐!区区江宁织造郎中,不过是个五品官,像是多了不起的京官一般,处处打压同僚,喝五斥六的,我就是见不惯他那副嚣张猖狂的模样!”
“哥,少说几句!”夫人起身带上了房门。
我停驻脚步,立在门边,一动都不敢乱动,不知还该不该进去。
隐隐约约听闻舅老爷吴佩珉说道,“佩琴,哥真是为你感到惋惜,谁都不嫁,偏偏要嫁给他……那宋嘉宜已然高居吏部尚书之位多年,躬身于一人之下,列位于万人之上,倘若你能联系他,或许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忙谋个肥缺……”
夫人断然拒绝,“哥,我不会再去求他!”
吴佩珉反问道,“那孝慈之事呢?”
“你不要混作一团来讲,孝慈是他的……”夫人说得断断续续,我几乎听不清。
“那就该另当别论么,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夫人无奈叹息,“别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还是该想想眼前的贡品之事!”
“喂,你在偷听么?”有人重重拍上肩头,我大惊失色,茫然转头相望,就在此刻,房门开了,夫人缓缓步出,一见我,久久怔住……
夫人一见我,面露仓惶之色,蹙眉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身后那人抢先一句,轻快笑道,“王公公说沈梦遥的主意好,特地让奴才请吴大人过去参详一下。”
“原来如此。”夫人轻声对我说道,“既是这般那你就先留下,天色不早,我回府了。”
微微欠身,恭送她离去,我长吁一口气,“小祐子,谢谢你!”
他勾唇笑了笑,一双澄清的眸子闪着熠熠华光,“我说会再见的,果然又见到了!”
说话间,吴佩珉敛衣出门,问道,“梦遥,是你想出的主意么?”
心中一怔,暗暗发憷,小祐子之所以会那样说完全是为了帮我圆谎开脱。
低垂了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他笑道,“几年不见,小丫头大有长进呢,早知如此真该将你讨过去,做我钰绣坊的当家人。”
“舅老爷真是爱说笑!”我莞尔浅笑,轻声道,“说白了,江南三织造还不都是一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一听这话,吴佩珉阴沉了脸,哀声长叹,“原先是这样,可惜好景不长……”
转过回廊,舅老爷直入正厅,当着王公公的面,冷笑一声,“子儒啊,多亏有这个好帮手,要不你早就……”
一听他要旧事重提,揭老爷的旧患,慌忙打圆场道,“王公公,我想到用什么来替代金龙百子图了。”
乍闻此语,老爷一喜,笑意深浓,“快说说你的想法。”
来到桌边,取了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双手呈给王公公过目,“皇上福泽绵绵,广布百姓万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将明黄妆花缎织成五角形,上绣五福,再以倒钩的五只蝙蝠围边,寓意‘蝠’到了……”
“你的意思是五福临门!”王公公合掌拍了拍,笑道,“好主意,好彩头,只是这五福为何物?”
“根据《尚书·洪范》记载,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我指了指纸上绘出的图样,轻言细语说道,“可以在五角形的每个角上分别绣上代表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的花鸟鱼虫,比如代表长寿的仙鹤,代表富贵的牡丹……”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