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只有顺着毛抹:“这样吧,你还是先去北京,其余事以后再说,有绶卿代表我才放心啊!”
“要我回京城?我可是要回湖北的啊。().”
“我知道,你拖家带口要送回湖北,另外还要看望你的恩师,你可多待些时日,代我问候张大人。”
“嗯,总督告辞,我明日就启程。”这个吴禄贞,说走就走了。
可是,吴禄贞回到北京的时候,朝廷出了大事,皇帝死了,太后也死了。整个国家机器似乎停止运转,朝廷对外的一切事务都暂不办理。他乘机回到湖北,安顿好家小就去看恩师。
张之洞风烛残年、行将就木,那么老,那么衰,在病榻上喘着粗气,本来瘦小的身躯似乎缩成一团。见到他,吴禄贞心头一颤,一股酸水涌上鼻窦,喉咙似乎被堵塞了一般。
这年,清政府决定将全国铁路收归国有,张之洞受任督办粤汉铁路大臣,旋兼督办鄂境川汉铁路大臣,所以更愿意在湖北养病。国力维艰、年老体弱,他那矮小瘦削的身躯又缩小了一圈,下巴似乎更尖了,两腮似乎更塌了,头似乎显得更大了,可依然对他那么随和。
吴禄贞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是敬重——他是个人才:四岁入塾,十二岁中秀才,十五中举人,1863年为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教习、侍读、侍讲学士及内阁学士等职。中法战争时期擢两广总督,后调湖广总督,创枪炮厂,开矿务局、制铁局、织布局,修铁路等,是洋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他是个教育家:教育事业几乎陪伴了他的一生,在哪里都广办学校。于鄂、苏两地设武备、农工商、铁路、方言、普通教育、师范等类新式学堂,又设立了广东水陆师学堂。供职军机之后,奉旨管理学部事物,整理科举,并多次派遣学生赴日、英、法、德等国留学,吴禄贞就是其中的受惠者。
他是个爱国者:在抗日、抗俄、抗法等方面都提出了积极的主张,仿德国营制,在江宁筹练江南自强军,后又以之为基础在湖北编练新军,兴办了全国最现代化的近代军工企业,曾经亲自指挥战争、东西并筹、水陆兼顾,取得了抗法战争的胜利。
然而,他也是一个刽子手:一生中,不仅跟随他的父亲镇压过贵州农民起义,后来又参加了镇压河南捻军起义的罪恶行动。在担任湖广总督时,还镇压了自立军革命军,杀害了吴禄贞留学日本的同学傅慈祥,差点也让吴禄贞成为刀下之鬼。
正因为有他这样清廉自守的“清官”、思想比较先进“开明”的人物,摇摇欲坠的**王朝才得以苟延残喘。而吴禄贞也正是有了这顶大红伞隐蔽,才多次化险为夷。所以,从政见来说,两人不共戴天,从私交来说,两人又相互赏识。
张之洞从病榻上欠起身子,两眼竟然闪光:“绶卿啊,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学生的小命当然是恩师救的啊。”吴禄贞将他扶着靠起,故意冲淡气氛,说,“我西北考察得罪了陕甘总督还得了?不是您老人家天大的面子为我求情老佛爷,学生的骨头能当鼓锤了。”
张之洞笑得扁嘴如一个黑洞:“你小子命大,跟着就到延吉去了。”
“所以,恩师入主军机到北京时,学生没机会当面恭贺中堂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