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昭没有料到,卫绾居然会直接点名问起自己,陡然间先是吃了一惊。侧身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也是朝自己微微点头,于是心神稍定。走上前去略行一礼,开口说道。
“荀昭以为,所谓法不责众。”
“哦。”不但是卫绾,介山筵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不解的向荀昭看来。
前面众人所论,几乎都是围绕这个一个法字来说,解说什么是法。可是听荀昭所言,似乎却是要反其道而行。
“何谓法不责众?”河东太守文教,也不禁是出声问道。
“所谓于法,不应与万民相争,而该是顺应万民之意,由自然而生,此为其一。”荀昭回道。
适才第一个开口的左邑赵珍,正是道家学士,听了荀昭所说,连连点头称是。
“圣人应万民之意制法,不能利少患多,使少数者得利而使多数者得害,若是礼法为多数者所难,则是不公,有违仁义之道。正如孔圣所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为其二。”
解县屈子中等几位儒生,连连点头,示意荀昭所言有理。
“圣人制礼法,以利万民,若有人违背礼法,则是与万民为害,所谓至仁无亲,岂能不罚?罚之,则利万民;不罚,则违仁义。使万民诚心服悦,令行禁止,方是法之真理。”
闻喜县杜升等法家诸士,当下也是连连点头。
“故而,正如荀昭适才所说,所谓法不责众,世上亦当无责众之法,即便是有,也是纣桀之行。”
席间众人,无论从何门学,都是一起连连点头,竟无一人出言驳斥。更有甚者,大声喝彩,也不在少数。
“唔……”卫绾沉思良久,方才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朝着文教看去。
“文太守可曾想过,陆贾,贾谊再生……”
“卫公……此子……此子了不得。”文教又惊又喜,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提起袖子,搽了搽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数十位河东名士,等回过神来,也才想起适才站在席中高论的,竟然是个方才十岁的孩童,一时间也都是大为汗颜。
更多的人,则是从卫绾和文教的脸色里面看出了些什么,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临汾荀昭。
凭谁都没有想到,在介山筵上,大出风头的居然是一个方才十岁的孩童。
一时间,赞扬者有之,嫉妒非言者有之,不以为是者也有之。
可是不管怎么样,即便是荀昭自家也知道,自己出名了。
安邑,太守府。
太子太傅卫绾和河东太守竟是对坐在同一张案桌上,彻夜对饮。
“妙啊……法不责众,妙啊。”卫绾刚拿起了木筷,忽得又啪得一声丢了下来,两手轻拍案面大笑道,“一个法字,居然能如此说解,又当得一个三月不知肉味。”
“那一曲《游子》也是玄妙,文教苦想了两日,却是奏不出来,其中有些旋律更是无从下手。”文教也是若有所思,“只可惜竟忘了请他留下曲谱,也好研习一二。”
“哎呀……”卫绾也是一拍脑门,“我也是忘了。”
“依卫公所见,此次介山筵,谁可居最贤?”文教思量一二,开口向卫绾问道。
“若只论最贤,只怕会是一场赫然**。”卫绾也是沉吟片刻,才徐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