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荀城到附近的鼓水西侧,间隔着一大片农田,虽然靠近河面,难免会有些水患,可是好在鼓水的水势并不大,隔着几年才会漫上来一次,而每次随着河水漫浸上来的淤泥,却也让河边的泥土更加肥沃。
一乘单驾的马车,从河岸上的田边疾驰而过,地面虽然有些颠簸,可是车轼上的鸾铃却是极有节奏鸣响着,间隙遇见几条引水的沟渠,耍弄一通“逐水曲”,也是轻巧的避过。
荀昭坐在车上,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身前的车轼,不时的转过头去,看着两手紧握缰绳的叔父荀定,眼里只有两个字,“拉风”。
虽然荀定所驾的只不过是一辆单乘的车,可偶然路上遇见几个行人,见了马车过来,也是连忙让开,眼睛里面除了羡慕,还有一丝敬畏,禁不住让荀昭想起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小车司机。
《周礼》有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可真等荀昭到到了这个儒家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时代,才发现虽然儒家已经认《周礼》当了祖宗,但是《周礼》却并没有只认儒家这一脉,凡是有些家业的子弟,无论学的是哪一门的学问,这几项所谓的君子技艺都是必不可少。
从荀昭第一天入学塾时算起,已是过了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荀昭也已经是逐渐适应了现在的这种生活。
学塾里虽然是以学书为主,可是“礼乐数”这三般,学塾里也都是有教的。
而且,就算是荀昭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平日里看起来甚是严肃的父亲,竟然也弄得一段好琴瑟。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也许,这才能叫做“人才”吧,当荀昭聚精会神的看着父亲弹奏的时候,就是这般想的。
学礼习书,对于已经有着二十多年人生经历的荀昭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如今大汉使用的隶书和前朝的小篆,虽然相对荀昭从前熟识的简体字有很大差别,但是其中也是变化相通,比起从一无所知学起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数学一技,所教授的大抵是源自《周礼》中的“九数”,分别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另外再加上由后人逐渐补上的重差、夕桀、勾股几项,叫做《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这个书名,荀昭从前也是听过,隐约记得从前学过的历史书上曾经说过《九章算术》是成书于东汉,是由一位姓刘的高人所作,却是不知道为何现在就冒了出来。
不过略微思量一番,荀昭也很容易就明白了过来,《九章算术》虽然是个书名,但是实际上却是门学问,就和《数学》两个字差不多,难道你能去问《数学》的作者到底是谁吗?
荀塾所教的《九章算术》,是由高祖时丞相张苍所编的本,张苍是荀子的弟子,所以荀塾用他所编的作为学本,并不奇怪。
《九章算术》放在眼下,确实是一门颇有些高深的学问,但是对于荀昭来说,这些加减乘除,体积计算,一次方程组,最多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
当年的萧衍虽然并不是什么高才生,但是萧衍打小就是一个孤儿,向来没有什么帮衬,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走上去的。所以等弄明白了那些名词的意思,荀昭很轻易的就在脑袋里转过了弯来。
唯一让荀昭感到略有些棘手的,便就是一个“乐”字。
虽然从小到大,都是有一门“音乐”课,可是荀昭当年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好好摆弄这个,尤其对萧衍那样的孤儿来说,学好功课,考个好点的学校,才能保证自己在那个社会上好好的活下去。除非什么时候音乐也当了主课,算入升学考试成绩,萧衍才有可能好好钻研一番。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音乐对于萧衍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荀昭来说偏偏就是一门主课,还是一本很重要的功课。
撇开祭祀这些“大礼”的事儿不说说,就算是平日里有些身份的子弟交往,谈论音律也是少不得的谈资,若是不通音律,难免会被人耻笑。没见当年的高祖刘邦,一介平民出身,高唱大风歌的时候也是自家击筑的,没叫人家帮忙。
不过,即便是从来没有深研过音律,荀昭也并非是五音不全之人,最多是相比“礼书数”这几样,所占的优势少一些而已。既然别人能学得了,那我为什么又不能,最多是多花些功夫而已,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要好好学一学这个时代的生存之道,相比其他人,我所有的已经高出了太多,荀昭暗暗给自己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