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燕弯腰费力地从地上搬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感到分量颇足便搬进了屋子,在水盆里冲刷了几遍,而后稍稍犹豫了下,最后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水缸里。
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只水缸,其中有几只已经空了。凌燕叹了一口气,挽起两只袖子,然后去拽最小的一只,想要挪到院子里。
之所以用挪的,在因为最小的也比她的腰粗两倍。而她的腰并不纤细。
她很艰难,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在路过门槛的时候越发惊心,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从屋内到后院,不足五丈远的距离,她却用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边另有三个大缸,盛满了清水,是小凌子早上走前打好的,为的就是怕她多动。
凌燕拿起水瓢舀了一些水,因为水缸有她半高,不得不放倒了才能刷到里面。旁边有一张小凳,是小凌子自己打的,她坐在上面,背后靠着装水的大缸,倒也相当安稳。
要刷的缸子很深,凌燕不得不弓起身,伸长了胳膊,用刷子一点一点将里面滑腻稀烂的秽物刮掉,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此时正值八月盛夏,南方又是极为湿热之地,午后只躺着不动也要出一身热汗,莫说这般辛苦劳动。凌燕只坐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全身无力,口中干渴,取水却要更费一番力气,于是用舌尖去舔干涩的嘴唇,两片唇却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看着才干净一半的缸子,眼前有些眩晕。片刻过后,终究还是扶着身后的水缸慢慢站起身,给自己舀了一瓢水。
放置了一个上午的井水已经不再清凉了,不知会否是错觉,凌燕仿佛有一种酸腐的味道,让她想吐。
喝过水,她又从腰间拽下一条手巾,蘸湿后擦了擦脸。
“燕儿,你在干什么?”正准备将手巾别回去,乍听一道清越嗓音自身后传来,生生顿住了她的动作。
片刻过后她慢慢回头,平静地看了一眼那站在院子门口的青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还来做什么。
“洛公子有何事?”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动听,甫一开口宛若黄莺出谷,实则更像江北城一种名叫“雪燕”的鸟,雪燕,相当文雅的名字,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雀鸟罢了。
就像她这个人,就算声音再美,也只是一只麻雀,做不了凤凰。
“燕儿……”如此生疏的称呼,引得男子苦闷地低唤。
凌燕有扶着水缸慢慢坐下,吃力地扶起正在刷的缸子,将里面的污水引到地上,看着黑黄的污水顺着地上的沟壑流去,骤然拔高了声线:“洛公子要是有事,就不妨坐下说,我这里不太干净,公子若是不想凑合,我就不送了。”
洛风眉角不动声色地抽出了一下,看见凌燕一手拿着脏兮兮的刷子,几步上前夺了下来:“你怎么还干这种粗重的活!”
凌燕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洛公子还是还我吧,我还要刷干净。”
她一动,洛风就皱了皱眉,为她身上的那股味道。
凌燕毫不在意,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酸,不同于醋酸,而是一种接近于食物腐烂的酸味,让人闻之欲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