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贵明的动作忽然定住了。片刻,他终于缓缓转向文伽的方向,脸上带着些微惊讶的神色。
就知道会这样。
文伽和真山并没有使用任何魔术,而是直接穿过墙壁走进这个房间的。没有听见门窗有任何响动的贵明对于突然出现的侵入者抱有恐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贵明皱起眉,完全无法理解文伽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但文伽却似乎不打算向他解释,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诉说。
**只是盛放灵魂的容器。就算面对遗体,你也无法得知她想要传达的思念。
随后文伽取出从典子那里得到的信,说道。
我的工作是为死者送信。这封信是给你的,典子小姐让我转交的。你没必要现在去医院。她的思念,都在这封信里。
沉默。
文伽与贵明无言对峙,真山屏住了呼吸,观察着这一切。
交付书信的瞬间总是最紧张的。如果对方不能立刻相信文伽并收下书信,之后就会成为一场比拼耐力的持久战。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就会被打乱.所以对真山而言,它无论如何都希望在眼下决出胜负。
不过真山认定,这次的工作胜算不低。毕竟一根普通的手杖能说话这一事实就已经先发制人。他人无法意识到文伽的存在这一场面也真实上演。并且,文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化妆间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贵明应该已经充分了解,文伽和真山绝非普通人。
文伽虽然之前说很棘手,但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在真山这样想的同时,贵明忽然露出一个类似于冷笑的笑容。他顿了顿,带着一脸嘲讽的表情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真无聊。我没空听你在这里讲故事,现在给我走开。
听了这话,真山顿时哑口无语。不过搭档文伽似乎预料到了这一情况。她只是徽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在何处落子的棋手一般.陷入了沉默。
对这样的事态依然难以置信的真山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为、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却又说文伽是在讲故事!?看到这些你还不明白吗!?
贵明甚至不屑于瞥上真山一眼,他只是注视着文伽。淡淡笑道。
你想说你手里的是会说话的手杖,?世上一切不可思议的东西都有机关,这是我的老师罗伯特皮尔斯的口头禅。只要花上二十万,门外汉也能用。现在可是连飞天桌子都能得到的时代。虽然不知道这手杖有什么秘密,但我还没幼稚到听见手杖说话就吃惊的程度。
见自己被当作普通的魔术道具,真山的自尊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它愤然喊道。
那么,别人看不见我们,这你又如何解释!?
这根本没什么稀奇的。你们已经和所有人都串通好了吧?这就和电视里的漂浮魔术差不多。录制现场的人都能看到其中的机关,但因为全员都已经商量好了所以秘密不会外泄。而电视外的观众却只能看到魔术师仿佛真的飞起来了一样。只要和所有人串通一气,想要弄出个只有我看得见的幽灵简直易如反掌。
说完,贵明将目光从文伽身上移开,稍稍板起脸。
典子很受工作人员欢迎。我知道,有不少人因为我在典子入院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如期演出而对我非常反感。但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责备我。你说典子写信给我?就算你们演了这场魔术给我看,也太过分了。我想说,你们就算演出也得有个分寸。职业病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东西疯子。
贵明扔下这些话.便转身坐到房间一角的梳妆台前。他伸手抓了几张卸妆纸,看来是想卸妆了。
看着他的背影,真山想。
啊,文伽说的没错,确实很棘手。
没想到对方对魔术的了解反而成了这次工作的最大阻碍。或许他甚至已经不会相信魔术师就是奇迹这一说法了。但现在还不能认输。真山又开始组织起语言来。
那么那么,你又认为我们是怎么进入这个房间的!?其实我们是穿过墙壁进来的!怎么样!?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吧!?
魔术都是假象。魔术师能让右手的硬币瞬间移动到左手,但是当然的,这不可能是什么瞬间移动。就算不明白其中奥秘,但我知道一定有机关。
哇!他在狡辩!文伽,这样的话就穿个墙壁让他看看!!要不要请求上头允许我解除安全装置,然后把硬币通过时空扭曲,来个真真正正的瞬间移动嗯,文伽?
文伽向前迈步,渐渐靠近责明。不知贵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举动还是根本没打算理她,他头也不回,只是顾着卸妆。
但是突然,镜中贵明的双眼惊愕地瞪圆了。文伽见状,在贵明背后停下脚步,静静诉说起来。
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吧。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已经死了。
身为魔术道具的真山是不可能长有心脏的,但那颗根本不存在的心脏,此刻却突然抽痛了起来。
文伽总是那样平静且淡然,但这样的她在说出我已经死了这句话的瞬间,双眸中还是浮现出了些许悲哀的神色。那是因为后悔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真山不明白。它明白的,只有看见文伽面露悲伤时,自己也会莫名地难过起来。
如果自己再机灵一点的话,文伽是没必要说出自己已死这一事实的。帮助文伽愉快地工作,这是身为搭档的真山的工作。
啊,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没资格做她的搭档了。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坏毛病,但真山还是忍不住烦恼起来。
贵明回头望向文伽,但立刻他便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从他略带神经质的外表看来或许还有洁癖,此刻他正一边将消毒液之类的东西挤在手上一边进行最后的整理.同时喃喃自语道。
大手笔,很有素养。
这句话令真山顿时语塞。文伽已经用自己的死来劝他相信死后文的存在,但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子却顽固到这种程度。
很好,非常好。
既然对方要挑衅.那自己就奉陪到底。不如把贵明放进切开的时空洞穴中,让他彷徨在令人疯狂的黑暗空间里直到他说出我相信这句话
像是要告诫自己不要意气用事一般,文伽忽然将握着真山的右臂向后缩了缩。而同时,她向站在自己面前,马上就要出门的贵明静静伸出了握着典子书信的左手。
文伽用没有感情,但又似乎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就算明白自己是被骗的,但看到了这样的演出也很愉快不是吗?这封信里典子小姐的话语只有短短几个字,读它不用费多大工夫,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收下吗?
贵明停下动作,像是在思考究竟该怎么办。最后,他终于接下了信,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习惯,他打开荧光灯照着信封,简直就像在寻找什么机关一样。
真山用只有文伽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嘟囔道。
本来我还以为会怎么样呢,总算送出去了啊。
文伽的表情虽然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还是对能够完成任务放下心来。在偷偷舒了口气之后,真山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但是,立刻
无聊。
责明毅然断言道。文伽握着真山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而真山也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声。
贵明晃着手中的信,轻佻地说道。
真是太无聊了。什么叫就算明白自己是被骗的,但看到了这样的演出也很愉快不是吗?那也要看你的演出水平。什么死者的来信,这根本就是亵渎故人。不管其中使用了怎样的机关.都只会让观看的一方感到不快。
贵明将死后文一把塞回文伽手中。文伽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只见贵明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等!!
真山急忙叫了起来。本以为贵明不会理睬,但他却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真山顿时语塞。明明叫住了他,却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说服这个顽固的贵明。
见真山沉默,文伽开口道。
我和典子小姐约好,一定会将她的思念传递到。虽然我无法送达书信,但也不能因为被你认为是恶作剧就这样回去。你并不打算相信死后文的存在吧?那么,我有个提议能否让我为你转达你对典子小姐的思念呢?
贵明皱起眉。文伽注视着他,继续说道。
我的工作是为死者投递书信,而相反,我同样可以将生者寄给死者的书信传达到。如果觉得写信太麻烦,那么也可以不用写。只要将能体现你对她思念的东西由我转交就行了,可以吗?
突然提出的要求使得贵明陷入沉默。真山也没想到文伽会这样说,但同时.它也觉得,这才是文伽的风格。
下将棋的时候也是一样,文伽总会忽然使出莫名的一招来引诱真山动摇。就算明白她的意图,但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还是会中她的圈套,最后被她牵着鼻子走。这种例子数不胜数。想要破坏贵明坚固的心理防线,或许从那丝细微的裂缝人手是最有效的。
贵明思考了很久,最后可能是感觉到了文伽坚定的意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照你这么说,不满足你的要求你就不会回去了?
是的。
贵明闻言,认输似的后仰着身子耸了耸肩。他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一番,找出一张票递到文伽手中。
这是明天魔术演出的门票,最前排的特等席。我本想等典子痊愈之后请她来看,所以事先准备的现在已经不需要了,送给你吧。
文伽将死后文的邮票贴在门票上,径直注视着贵明,宣告道。
这张门票不会白费,你的思念,我一定会传达到。
贵明勾起唇角,讥讽般地回答: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打开,之前那名男性工作人员将头探进来。
相马先生,车已经到了。
嗯?啊啊,我这就来。
贵明似乎还想对文伽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走向了大门。之后,他没再回头,就这样离开了。
被留在化妆间的真山询问文伽。
文伽,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
啊?真是的,你收下了那张票,就代表你有胜算,或者是已经布好了局,投错吧?
文伽却言简意赅地打破了真山的期待。
没有啊。
真山无言以对。就这样过了一秒、两秒、三秒之后,它终于回过神来,吼道。
啊,什么!?难道不是像下将棋时那样,使出深谋远虑惊天动地的一手吗?
但将棋里惊天动地的一手我还没想到啊?
没想到难道你一直是靠直觉下棋的吗!?既然是靠直觉,为什么又会对犯规那么敏感!?
文伽貌似被耳边的聒噪弄得不耐烦了。她板起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烦死了,我没问题,总之不管怎么走。都不会犯因为二步违规而输棋的低级错误。
输了。
***
嗯,就是这样啦,对不起,典子小姐的信我们还没能送出去。
此刻典子正坐在医院中庭那棵银杏树下的草地上倾听真山的汇报,看来她非常中意这里.
将汇报工作推给了真山的文伽正闭着双眼倚靠在银杏树干上。难道她能站着睡觉?对于文伽悠闲的样子,真山有些不满。
真是的,又把这种事推给我。
但文伽似乎毫不介意真山的抱怨。真山对此感到万分无奈,它同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她了。它边思考边观察典子的神情。
明明自己的信对方没有收到,但典子却显得很开心。原因应该就是她手中的那张门票吧。在真山告诉她那是贵明为她准备的门票之后,她就一直把票捏在手中,一脸幸福的表情。
真山一边在心中叹息,一边继续话题。
总之,我想这会成为拉锯战,不过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典子小姐的思念传达到的。
典子听了这话显得有些吃惊,但她立刻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
演出非常成功对吧?也就是说贵明一直都在努力了?那样的话,就代表我的思念已经传达到了。
听了这句台词,真山不禁愣住了。
啊那么,也就是说死后文不用再送了?
典子立刻回答嗯。
文伽忽然睁开眼,加入对话的行列。
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只有短短一句话,在这份思念传达到之前,你真的能无牵无挂地前往那个世界吗?
文伽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但多少也能让典子感觉到文伽是真的在为她担心。典子平静地站起身,理所当然似的伸出双臂抱紧了文枷。
嗯~文伽果然是个好孩子呢,不过,我真的不要紧。贵明从不向别人示弱,总给人一种非常坚强的印象但我偷偷告诉你,其实他很爱哭的所以我很担心他,想给他写信,但听你们一说我就放心了,我真的没问题的。
这已经是文伽第三次被抱住了。最初被典子吓了一跳的文伽现在似乎已经有了免疫力。她早就放弃了抵抗,就算被典子隔着帽子抚摸脑袋也随她去。
嗯,现在真是搞不懂哪个才是姐姐了。
真山一边这样思考一边观察着二人。文伽带着一丝忧郁,用确认的语气询问典子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
文伽的话语令真山不禁惊讶起来。
确实,如果死后文的寄信人说不用寄了的话。那么也就代表工作结束.没有任何问题。真山也不想因为拉锯战而影响之后的工作安排,所以理所当然不会有什么抱怨。
但是。
问题就在文伽身上。
不仅无视日程安排,反而热衷于多管闲事,总让真山大为头痛的文伽。
对于即刻抽身这一决定。真山相当犹豫。
文伽没有理会真山,而是继续与典子交涉。
寄信的机会,不止现在这一次。
不用了,已经够了。
不后悔吗?
嗯,当然。
我能送你一句话吗?
什么?
文伽轻轻吐了口气,淡然回答。
你是个大傻瓜。
典子像是吃了一惊。但她依然抱着文伽,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喃喃低语道。
嗯,大概吧。
从典子口中终于传出了类似哭泣的声音。她半靠在文伽身上,但文伽却没有安慰或劝解,只是平静地望向远方,任由典子哭泣。
真山一言不发,注视着眼前的情景。它心中呢喃的,依然是那句口头禅。
人类真是无法理解。
典子的啜泣仿佛没有尽头。
被她无声勾起的感伤,令真山独自困惑不已。
***
翌日。
举行魔术演出的文化会馆礼堂中,到处都被观众挤得满满的。不间断的魔术表演在人们的惊叹中卷起多重奏般的漩涡。但是,观众席最前排的一个位置,却像是被这气氛遗忘了一般空在那里。充满了孤寂感的空座从舞台上看去相当醒目,但贵明却连一眼都不曾瞥过那里。
典子就坐在那空座上。
典子坐在贵明为她准备的位置上,如同孩子一般,面对舞台上演出的种种魔术双眼放光。
文伽和真山靠在礼堂侧面的墙壁处,说是看魔术,不如说他们是在凝视典子的侧脸。今天文伽依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任性。与典子结伴来到这里,但这次。真山却没有口出怨言。虽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工作安排,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连真山都无法否定自己对典子的关心。
确实,没有因为恋人的去世迷失自己、生活一如既往的贵明乍看之下完全就如典子所期望的那样。而且,贵明送出的票也顺利交到了典子手中,工作是完成了,这不能不算是个圆满的结局。虽然话是这样说
可依然无法释怀。
真山无法弄懂典子哭泣的意义。但听见了典子啜泣声的真山却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它想为她做些什么。
难道说。
难道说,真山抱有的这种心情,或者说是感觉之类暖昧不清的东西,就是令文伽无视日程安排进行私自行动的原动力吗。
如果是,那么只要能够探清这股从胸中涌起的冲动究竟为何物,说不定就能更了解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如同一团迷雾般的人类,或许就能离自己更近一些。
就在真山脑中构思这种假设的时候,舞台上出现了那名新来女性助手的身影。从开场到刚才都是贵明一个人在表演,但接下来的魔术,似乎就是需要助手协助演出的压轴戏了。
从那时起,注视着舞台的典子眼中便掺杂进了些许寂寥感。虽然每次魔术成功时她都会和其他观众一起送上掌声,但或许是因为看到演出就算没有自己也一样照常进行,她感到了一抹寂寞,最初的天真笑容变得有些哀伤。
看到了这一幕的真山只觉得心中那阵纠结不清的感情迅速膨胀开来。这份感情应该和人类感觉到的一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该如何释放这种感情呢?
思考着这些的真山脑中,忽然有如醍醐灌顶一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与它和文伽下将棋时的二步一样,只是一个单纯而闪闪发光的念头。
这样简单的结论自己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典子非常痛苦,真山看得出来,但没有典子的演出却进行得异常顺利,这怎么行呢。
哪怕是像二步一样的犯规也好,现在根本无所谓。真山想。
既然看到典子痛苦自己心里会觉得难过的话那么只要将元凶,也就是魔术演出这东西毁了就行。仅此而已。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好说了,反正自己也拥有将这答案化为现实的力量。真山决意已定,开始将意识集中在舞台上。
方向完美,角度完美,力量微调整完毕,好!
随后,真山将设定至微弱到不可见的力量,对准女性助手脚下释放出去。
那一刹那,走位流畅的女性助手忽然伴随着呀的小声惨叫倒在了舞台上。
!
面对这太过明显的失败,贵明微微皱起眉头。观众席骚动起来,人们忧心忡忡地望向舞台。
真山在心里大呼过瘾。
好极了,成功了!
没有典子果然不行。是的,只要让贵明和工作人员,还有典子这样想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贵明就会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典子,而典子脸上又会绽放纯真的笑容。一定是这样的。
真山!!
文伽罕见地用充满了谴责的语气大喊真山的名字。真山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的文伽。
她应该已经看穿那是自己搞的鬼吧。文伽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真山,压低了嗓音问道。
真山。你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语气依然平淡,但声调明显和平时不同。这如同刀刃般锐利的话语令真山顿时无言以对,但最后,它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干什么就像你所看到的!我要妨碍演出!!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但这样下去的话,典子小姐就太
可怜了。
下意识吐出的词语,令真山顿时豁然开朗。
啊啊,是啊。
就是这个。
这份纠结的感情的真正面目,就是对于典子的同情。自己居然会产生人类的感情啊。
真山是魔术道具,作用是辅助文伽顺利完成工作。所以它在人类感情方面并不敏感。或者说是被压抑着。抑制感情被作为这一行的行事准则。
但是,真山觉得。
一边从事着为人类传达思念的工作。一边捧除人类的感情这种做法真的正确吗?
这种想法在真山心中不停纠缠,它终于克制不住喊了出来。
可是,这样下去典子小姐不就太可怜了吗!文伽不也注意到了吗?典子小姐的表情多么寂寞!你想视而不见,这太过分了!你平时明明总会扎进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里,为什么只有这次却袖手旁观!!
文伽像是有些意外,她稍稍挑了挑眉.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文伽眯起眼睛,冷淡地回答。
我明白真山为什么会这样做了。但是,现在舞台上的那位女性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登台表演的。就算你是出于好心,也并不代表你的所做作为都会带来好的结果。让那位女性的努力因为典子小姐而付诸东流。这样真山就满意了吗?
真山无言以对.而文伽则接着说道。
并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不然就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连这都不懂就擅自行动.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真山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怎、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想更多了解人类
辩解的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口,消散在了空气中。
女助手在贵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观众顿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她与贵明交谈了几句之后,有点步履不稳地重新开始了表演。
文伽与真山之间持续着令人难耐的沉默。每当魔术成功时观众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此刻就像错觉一般在四周刺耳地喧闹着。现在自己真想像昨天那个魔术一样消失算了。真山一边这样想,一边只觉得坐立难安。
文枷与真山没有选择让观众、工作人员甚至贵明看见自己的身影。现场有一个人能看到她们,那就是典子。她忽然站起身,向文枷所在的地方走来。
之前二人的争执像是被她听见了。典子走到他们身边站定,脸上向来的温柔笑容不见了。她开口道。
文枷,不要再责备真山了。文伽应该也明白,真山已经在好好反省了啊。
文枷沉默许久,最后终于将冰冷的目光从真山身上移了开去。典子见状微微一笑,对真山说道。
谢谢你为我担心,真山和文伽。都是好孩子呢。
随后,典子开始温柔地抚摸起真山来。她的手上满载温情。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魔术道具,而是一个人类。
心中的重担仿佛被手中的温情卸下,真山不由得鼓起勇气再次喊道。
典子小姐,这样真的好吗!?这样你就满意了吗!?还是向贵明传达完那句话之后再去那个世界吧!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的!!
否则。
否则,这样下去的话
我就太可怜了,对吗?
像是猜透了真山的心思一般,典子一语道破。见真山以沉默表示肯定,典子慢慢地播了摇头。随后.她仿佛在教导一个年幼的弟弟一般,温柔地坦言道。
真山,我的幸福是我决定的我很幸福,我所不放心的,是贵明能不能继续努力下去,但现在我已经不再担心了。所以,我能挺起胸膛告诉你。
我是幸福的。
典子伸出手点在真山身上,所以呢,她继续说道。
拜托不要自作主张地把我当成可怜的女人,真山,好吗?
这时,耳边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抬眼望向舞台,那里正在上演的是昨天那个消失魔术。而掌声,是在那名女助手从棺材消失时响起的。
典子有些茫然地眺望着舞台。
我曾因为没表演好那个魔术被贵明骂呢
喃喃自语的典子扭头看向文伽,随后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她伸出双臂,将文伽和真山抱在了怀中。
接着,她对她们细声耳语。
文伽,真山,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弟弟和妹妹,真的很开心。
典子轻吻了文伽的脸颊以及真山的文字盘。她松开双手,笑了笑之后转过身,顺着通向舞台的楼梯,向贵明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刻的舞台和昨天一样,棺材和盖子都被搬走,只剩下贵明所指的、落在地上的黑布。典子站在黑布后面.对贵明送上了温柔的微笑。
贵明展开黑布,并将它提高至头部左右的位置忽然,他的动作顿了顿。
他明明是看不见的。
短短的一瞬间,真山觉得贵明与典子的目光真实地交错在一起。但或许是出于不能中断演出的职业意识,贵明像是要挥散这不可思议的感觉一般继续向上提升着黑布。典子的身影被掩盖在了黑布的另一面。
随后,贵明猛地翻开黑布,从里面出现的是女助手面带笑容的身影。
并且
典子的身影,则如同中了真正的魔法一般,从舞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顿时,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最为热烈和激动的鼓掌声以及喝彩声。贵明带着还未释然的表情,与女助手一同向观众行礼致谢。同时,幕布也恰到好处地缓缓落下。
文伽仿佛在为已经前往了那个世界的典子送行一般,平静地鼓掌。她身边的真山忽然开口道。
文伽。
什么?
刚才我擅做主张,对不起。
文伽停下鼓掌的动作,斜眼瞥着真山。
真山的思维有点混乱,但它还是接着说道。
呃我想要更加了解人类,所以,我才会学着文伽的样子,想要试着多和其他人接触。但是,我失败了。
我只是,想要再次看见典子小姐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而已。
然而,我的这种想法是不是,错了?
文枷有时言辞非常犀利,显得相当冷酷。真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挨骂,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这样发问。如果那时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话,或许自己就不会再想去了解人类了吧。
文枷小声地叹了口气。
笨蛋。
除此以外她没再说话。
这算什么嘛,好好回答!真山本打算追问下去。但在察觉到文枷脸上的表情时,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文伽,温柔地微笑着。
这是文伽极少流露出的,普通女性那种柔柔的微笑。能够真实体现出她最坦诚部分的,温暖的微笑。
这个答案足够了。
文伽的徽笑.给了真山一种救赎感。
如果她总能这样微笑该多好。
就在真山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文伽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她重新藏上帽子。随后,从包中取出没能送出的书信,将死后文邮票连同信封一同撕碎,宣告了工作的结束。刹那间,死后文如同无数飞舞的萤火虫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溶进了整个世界中。
真山,差不多该走了。
文枷利落地说完,带着真山英姿飒爽地离开了。
刚的表情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真山对其态度切换速度之快表示诧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一边思考一边不由自主地又念起了平时的口头掸。
啊啊。
受不了。
果然
人类,真是无法理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