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容点头,又露出勉强的微笑来。前方也有宫女成排站着,面露温和的微笑,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她突然想,在宫廷里,所有的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故事吧。
突然,一对衣着五颜六色的宫女队伍缓缓朝这边走来,领队的是一个三十上下女官模样的人。这些宫人都穿着彩绸高腰襦裙,配着飘裾流苏,看起来七彩缤纷,如同天上的彩虹一样。她们都梳着高髻,发饰、妆容极尽奢华与夸张,长及地面的披帛与长长的水袖悠然拖曳着,仿佛一对对仙子从天上降临。怀容愣了一下,知道她们是尚功局的舞女,定是给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添色来的。
怀容注视了一下,这一列约是十九人,八个穿着黄绿色高腰襦裙,水袖极长,没有戴披帛;六个人穿嫩绿色高腰襦裙,裙下有飘裾,配着月白色披帛,像极了月宫中的仙子;还有四个人穿着浅绯色高腰襦裙,飘裾极为华丽;领头的那人身着水红色大袖衫,透出中衣极长的鲜艳的水袖,梳着极高的发髻,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待她们近前,怀容忽然发觉,那着水红色大袖衫的居然是那日里遇见的舞女张倪!
只见张倪神情格外严肃,严肃得甚至有些像奔赴刑场的决然。她目不斜视地随着女官走进凤仪宫殿门,怀容一直注视着她,她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准备了一会儿,舞蹈就要开始了。怀容不想错过好戏,向门边移了一些,想探头进去看,花穗也由着她。
舞蹈在悠扬的编钟声响下开始,只见众舞女围成一圈,然后在大圈中又有了两个套在一起的小圈。最外面的穿着黄绿色衣服,她们将水袖高高扬起,霎那间六个穿嫩绿色衣裳的舞女已经站在她们的肩膀上围成一圈。圈子并拢,散开时那四个浅绯色衣衫的舞女已经站在嫩绿色衣衫舞女肩膀上。笙箫和鸣,配着编钟悠扬的声音,舞女们挥舞起了水袖,仿佛一座隐藏在仙境中的高塔。乐声忽然停了下来,众人一愣,忽听笛音婉转,张倪以精湛的舞技高高地站在了塔顶,水袖挥出,仿佛仙子一般。塔下的舞女们上下挥舞着水袖,如波纹一样绚烂。大殿里顿时响彻雷鸣般的掌声。
舞女张倪伸出纤足从塔顶轻盈地滑下,塔座分散开来,众人又挥舞起水袖。张倪又被高高地托起,她轻盈地使出一个漂亮的空翻,又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外围的舞女向后倒翻,踢起右足,张倪立在她们足见的一点上开始旋转,水袖翻飞如雁子展翅翱翔。众舞女足尖落下将她包围进圈,最后伸手将她右足托举起来,她红色的大袖遮住面孔,然后突然展开,一束鲜花从袖子里飞了出去,真好打中皇帝桌上的金樽。任谁也知道这是失误,怀容吓得冷汗直冒。只见皇帝吓得站了起来,张倪滚落下来,跪在皇上面前。后宫妃嫔无不倒抽了一口气,怀容捏了把汗,有些绝望地想:“张倪这下算完了,惊到了皇上不是死罪?”
她没有再看,心情沉重地转回头来。脚底有些发凉,她想着,完了,完了,张倪这下没指望了,师父又白派一个人进宫了。
怀容随着昭妃闷闷地回了慎和宫,心情十分地沉重。这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做事总找不到一点头绪,似乎总是忘记该做什么。花穗提醒她好几次,她还是这样闷闷的。花穗无奈,只能让她做些闲职,离开昭妃娘娘的视线,免得忤逆了她。
这天,段昭容独自一人来找昭妃,怀容拿着抹布擦拭窗户,似乎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她略有些好奇,便趴在窗子上偷偷地听。只听见段昭容高傲的声音说:“这个张倪也太傲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就是个卑贱的舞女吗,也敢邀得圣宠!而且还让皇上连续七天都呆在她那里,简直是不把我们这帮姐妹放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昭妃的冷笑:“人家现在可不是舞女了,是皇上亲封的正八品更衣,珠衾姐姐也该改改称呼了。”
段昭容半晌不说话,只听昭妃又道:“她现在不过是最末的采女,妹妹这般在意做什么?以你我的身份,随便抓她个把柄秘密处理掉她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
“可是她现今正值圣宠,我们害她岂不是……”段珠衾说。
“当然不是现在,也最好不要是我们。”昭妃冷然道,“你就等着吧,皇上肯定还会再晋她位分,等到后宫众人都不满怨愤的时候,自然有人帮我们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