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多钱?”
“二十三!”
“黄鹤楼多钱?”
“十五,二十的,你要哪个?”
“红塔山六块钱,是吧?”
“七块!”
“七块?呸,于洪亮真他妈不是东西,一块钱也坑我!”
“……你到底买不买,别挡着做生意,行不?”
……
“呃……来包云烟!”
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飞了个白眼,抛上来一包云烟,“十块!”
苏绚摇摇头,“软云!”
“二十二!”
苏绚掏出那只山寨华伦天奴皮夹,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十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我记得那个哈德门好像是三块,还是拿那包吧?”
“你哪个学院的学生,是不是找茬?”老板娘嚼着红薯干的嘴里喷出一片吐沫星子,溅了苏绚一脸,苏绚脸红红地,收过烟和零钱,钻进了旁边的话吧。
点上一支微微发涩的廉价民工烟,苏绚在那件被许昌扯脱拉索的外套上蹭了蹭手心沁出的汗,拨了国际长途,很快电话通了,一阵钝刀劈骨头的声音震颤心扉,苏绚将话筒离开耳朵一寸,客气道:“您好,请找一下陈雪!”
“你是谁?”对面一口让人需要思维缓冲十秒左右的闽西话响起。
“我是陈雪的哥哥,麻烦您请她接个电话好吗?”
呼哧呼哧喘了两声,那个声音喊道:“叫那小贱人进来,她那死不了的哥哥的电话!”
苏绚将半支烟捏灭在手心之中,狠狠吸了口气。
“喂……谁呀?”电话再被拿起来,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小雪,是我,苏绚!”苏绚柔柔地说。
“哥……哥哥……是哥哥?!”微微抽泣的声音有些模糊,直到苏绚唤了几声,陈雪的声音才又响起:“哥哥,是不是没钱了?马上就年底了,餐馆可能会有分红……”
“有你妈比的分红!给老子想都不要想……”远处一个声音在一阵剁肉声中格外刺耳。
“呜——”
“哭你妈啊,丧门星!你再哭老子把你卖了当鸡!”
苏绚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苍白,几颗泪珠不争气地滚下来,他将脸转到靠墙的一面,深深吸了口气,“小雪,哥哥刚才给你卡上打了一万块钱!”
“……哥哥……你,你哪里弄得钱?”
苏绚擦了一把鼻涕:“运气好,买彩票中奖了!呵呵……”
那晚,被车撞飞的一刻,他想,这是他二十二年悲惨人生中的一次机会,如果死了就是中了大奖,不用再受人白眼,不用为以后的工作发愁,也不会再牵连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善良妹妹。那晚,他没有死,还意外收获了三万元,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三万块钱足以强奸了生活这。
那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补偿意大利小餐馆里委屈的妹妹陈雪,欠养父的恩,他永生还不了,那就全报在他女儿身上。
电话另一头万里之外的陈雪愣了半天,破涕为笑道:“真的?嗨……那你留着上学用,干吗寄给我?我不缺吃不缺穿不缺……”
听到嘈杂食堂里又一阵恶毒的诅咒,苏绚像虾米一样将脸埋在膝盖里,很快膝上湿了一片,他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小雪,过年去威尼斯玩一趟吧!”
“我去过了,不是给你寄照片了?……哥哥,你别哭……”
“傻瓜!”苏绚低低埋怨了一句。
重生之后他才知道陈雪原来寄给他的根本不是威尼斯的旅游照片,而是那不勒斯一座叫做珊瑚草的公园景致,原来她所谓的意大利高档餐馆设计师不过是一家中式餐馆里受老板喝骂的跑堂,原来每年的生活费学费是靠她一双刷盘手刷出来的……这个妹妹,骗得他好苦。
“小雪,今天辞掉工作,去做想做的事!”苏绚点了根烟,看着缭绕盘亘的烟雾,顿了几秒钟,“我们不再是穷人了!”
又寒暄了几句话,苏绚挂掉电话,他并没有以一个哥哥爱护妹妹的口气威胁远在天边的餐馆老板,纵使他有一千种方法能让对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妹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憨实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