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昭阳殿，何天一口气泄下来，脚一软，一个踉跄，竟然摔了一跤！</p>
也不觉得疼痛，趴在地上，几乎就不想起来了！</p>
只觉得，似乎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立即酣然入梦！</p>
不晓得我在宫城的西一长街上呼呼大睡，是会被侍御史严劾呢？还是会被士林视为“名士风流”呢？</p>
吸口气，咬咬牙，爬起身来。</p>
不远处，一个宦者，惊愕的看着他，双手微微前伸，那个姿势，似乎是想过来扶何常侍一把，却又不晓得该不该多事？见何天看了过来，赶紧哈一哈腰，走开了。</p>
出千秋门，上车，向南，再左转向东，经过云龙门的时候，目光右转，远望铜驼大街。</p>
夕阳沐浴，那班铜驼、铜马、铜龙、铜龟、铜辟邪、铜麒麟、铜天禄，一尊一尊，闪闪发光。</p>
何天想起了那句著名的“会见汝在荆棘中耳”。</p>
心中默默说道：我必全力以赴，这个预言，必不能变成现实！</p>
回到家，云英、雨娥虽然已经晓得何天提前回转，还是被他尘满面、鬓如霜的形容吓了一跳，赶紧吩咐厨下烧水，给郎君好好泡个澡。</p>
整个人没入热水中，何天简直魂飞魄散了！</p>
我……去。</p>
终于缓过劲儿来了。</p>
水汽氤氲，何天的思维却是清晰的。</p>
直到此时，他才能够从容复盘这惊心动魄的“废太子”之局。</p>
首先，可以确定，西北大捷未久，废太子的决定便已做出了。</p>
西北大捷叫贾、郭高潮——这不必说了。</p>
另外，赵王对皇后的输诚，也叫贾、郭有了更多的底气。</p>
何天甚至怀疑，赵王可能也以某种方式与谋了废太子，譬如，暗示皇后，即便换个人来做储君，宗室对皇后的支持，也不会改变。</p>
皇后下定废太子的最后决心，未必同赵王一点干系没有。</p>
虽然，对此，何天暂时还没有什么证据。</p>
对于皇后一方来说，太子为子虨请王爵，是送上了一个枕头。</p>
中午递上奏疏，下午就回以“不准”，明显是在刻意激怒太子。</p>
太子不出所料的被激怒，而皇后的收获是：太子送上了第二个枕头——为虨祷祀。</p>
第一个，是个小枕头；第二个，可是个大枕头。</p>
到了西晋，祷祀已不如汉朝那么敏感，因此，直接加太子以“巫蛊”的罪名，说服力不够，但皇后一方，还是充分的利用了这个大枕头，虽不直接加罪，但要太子过宫城说明情况。</p>
国之储君，岂可信用巫觋？这个“传讯”，是很合理的。</p>
更何况，是次祷祀，主祀北君——这是一个恶神，对祂的祭祀，只流行于民间，不入官典，属于地道的“淫祀”。</p>
这个“北君”，同道教的北方之神真武大帝没有任何干系，莫搞混了。</p>
既进了宫城，到了饭点儿，请你吃个饭、喝个酒，顺理成章呀。</p>
太子或者是被强行劝酒灌醉，或者酒里、菜里下了药，总之，在迷醉的状态中，被引诱着写下了那份“自供”。</p>
所谓“引诱”，或者是有人说一句，太子写一句，或者是干脆给了一份稿子，太子照抄——总之，太子根本不晓得自己写了些什么？</p>
对于外界看来，太子因子虨王爵被驳而怨怼，因怨怼而祷祀、而酒醉吐真言，这一切，不是合情合理吗？</p>
这个局，设计的很精巧。</p>
然而，机关算尽，只怕误了卿卿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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