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苾挥挥手,让静儿和李顺退下,然后才说道:“瑄儿,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你苦了多年,现在跟我也没过上好日子,又何必跟我去燕国受苦呢!”
瑄儿道:“我如今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帮助我,此恩此德我如何能不报呢!说句僭越的话,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这次你去燕国,我一定要跟去。”
岑苾不禁也感动莫名,心中一阵暖意。
之后几天,宁泰长公主要出嫁燕国为妃的事情很快传开,皇上派人置办嫁妆,制作礼服,岑思远也第一次来到公主府。
“苾儿,当初为父让你凤台上选个人嫁了,你不肯,现在搞的要嫁到燕国。我们父女多年来未曾相见,现在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点,可惜你却又要远去,老父实在心中难受啊!”
岑苾劝道:“父亲莫伤心。女儿这次能够帮表哥尽微薄之力,觉得很开心。如果当日凤台上女儿选定了人嫁了,如今岂不是要欣溶去嫁,我这做姑姑的也于心不忍。女儿以后不能承欢膝下,不过好在父亲也有弟妹在家,也不会孤单寂寞。”
岑思远眼睛不禁有些湿润,道:“虽然家中还有你年幼的弟妹,但是你到底也是为父的心头肉,这次去了燕国,没有人可以帮你,一切要好好照顾自己。”
岑苾点头答应,心绪却飞的远远的,岑思远见女儿并无多余的话要交代自己,坐了片刻,也就告辞了。
岑苾出嫁的日子定在九月初一,出嫁前几日,岑苾心中郁闷,整日躲在屋中,心情一如第一次出嫁。想到自己也是命中注定,十六那年第一次出嫁,为了父亲被迫嫁给冯赫。五年之后,自己又得匆匆再嫁,却是为了表哥,为了侄女,也为了父亲,这次就更加仓促,而且是和亲为妃。
自己来梁国一年多,见到父亲的次数也并不多,父亲和自己除了寒暄也并无多话可说,这次如果不是自己要和亲燕国,父亲还不会来自己府上。
至于表哥,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补偿自己,不会逼迫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可是国难当头,也无法再护着自己。自己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金枝玉叶,似乎都逃不出注定的命运。
冯赫娶自己是为了自己长的像香香,燕国皇帝娶自己只不过是一笔交易,唉……
自己的这些亲人,关键时候竟不如瑄儿这样一个朋友,更加贴心,更加关爱自己。
胤历七十三年九月初一,年满二十一岁的岑苾再次出嫁。这次她穿的是水红色的礼服。皇后、正妻出嫁才可穿大红礼服,自己这次出嫁不过是为妃,因此只能穿水红色的礼服。
按照江成武和梁国的协议,梁国派一臣子送长公主出城,到燕**中,燕军撤兵,梁国臣子送公主到寿州,然后返回。长公主就由江成武派人护送到燕国国都。寿州既然已经被燕国攻陷,梁国又无力将其收回,因此就是燕国国土了。如此一来,将来燕国对付完虢国之后,对付梁国就更加容易了。岑苾和亲,只是给梁国争取战后恢复的时间,也是给燕国一颗定心丸。
梁国和亲的臣下选的是从鄂州回来的三品参将董逸群。此人能文能武,少年英武,当初在鄂州城中,奇兵突袭的计策就是他出的,之后寿州城破后,皇上命他率三千人马回都城保卫江宁,在江宁保卫战中也功勋卓著。魏啸疆派董逸群送亲,既表示了他重视长公主出嫁,又表示了他对董逸群的重视。
岑苾坐着鸾车,出了江宁城,燕兵立即围了上来,裹挟着马车来到一里外的摄政王营帐。江成武架子颇大,端坐帐中,让岑苾下车进去见他。岑苾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头。自己虽然是和亲,到底国势不强,没有强大的后盾依托,将来到了燕国,也不过为妃,地位远在江成武之下,因此也不介怀。
马车在营门外就被将士喊停了,董逸群想与燕军争执,却被岑苾制止。岑苾被瑄儿扶下马车,走入营门,只见从营门到营帐之间,燕国士兵穿戴整齐,挺着刀枪剑戟,威风不可一世。岑苾立即想起了当年荆柯刺秦王,荆柯带着燕国无赖秦舞阳进秦国大殿,当时秦王手下也是威严一片,搞的十二岁就敢杀人的秦舞阳勃然变色,因此被秦王瞧出异样,留在殿下。如今,这江成武难道也想如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岑苾心中冷笑,自己早已见过大风大浪,如此场面怎能吓到自己,江成武不过是在穷显摆。
瑄儿没有见过如此场面,跟在岑苾身后,感觉自己就如走在刀枪剑阵中,不禁花容失色。董逸群见江成武用如此阵势对待公主,心中不忿,按剑怒目而视,也跟在岑苾后面走入营帐。
岑苾进帐,只见一人正坐在帐中,拿着一卷书卷阅读,想必此人就是燕国摄政王江成武。但是这人的外貌却和岑苾心中所想甚不一样。在岑苾心目中,江成武这种横扫千里的人物,应该如搏凌候冯赫一般,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高大威武,目不识丁。但眼前这人,五短身材,微微发福,面皮白净,髯须细长整齐,面前案上还放着笔墨纸砚和书籍,看起来并无凶相,只是此人一抬头,目中露出精光,一看就非常人。
江成武见岑苾进来,微微抬头注视岑苾,岑苾曲膝行了半礼,江成武淡淡说了句:“免礼。”岑苾直起身来。
江成武道:“公主辛苦了。公主真是深明大义,为了我们燕梁两国的和平结盟愿意嫁给我大燕皇帝为妃,本王必定安全送公主抵达国都。”
江成武口中说着这话,但是岑苾看的出他不过礼节性的客套两句,全无半点诚意,只是轻视自己,于是说道:“摄政王言重了。妾身一介女流,和平时不能不能为皇兄分担朝政,战乱时不能上阵杀敌,幸得王爷提议,妾身才能为国稍尽绵力,不胜荣幸。今日到得王爷营帐,王爷竟然让手下兵士全副武装迎接妾身,妾身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平常人家如果尊敬客人,必让家中子女一起出门迎接,难得王爷如此礼遇妾身,妾身不胜感慰。他日到了燕宫,一定好好辅佐燕主,促使两国和平,永无战乱。”岑苾明知道江成武明知自己今日来此,却让兵士严阵以对,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是却说成是礼遇和荣宠,表明自己并不怕他的恐吓,显示出梁国即使是无用的女子,也不是怯弱好欺的。
岑苾此话,江成武和董逸群自然明白意思。董逸群心中暗子敬服公主厉害,而江成武不知道岑苾一个民间出身的公主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又胆大心细,既没被自己吓到,更借题发挥一番,不禁想到晏子使楚的旧事,于是对面前这个貌不惊人姿色普通的再嫁长公主另眼相看。
岑苾入燕营后,江成武如约拔营返回,从江宁到寿州有两日路程,晚间,岑苾在自己营帐中歇息,董逸群进来拜见公主,说道:“殿下受苦了,今日路上,条件甚为恶劣,请公主将就一二,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末将。末将明日下午送公主到寿州,就无法再送了。”
岑苾微笑道:“将军言重了。此等辛苦哪比的上将士在外征战辛苦。本宫毫不觉得辛苦,将军请勿挂念。将军是国家可造之才,明日回朝,皇兄一定对你论功行赏,将来国事,还多有依仗将军之处。”
董逸群受宠若惊,连说:“末将不敢。”
岑苾见董逸群话已说完,却还不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接道来。今夜之后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