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这几日城下攻城声音小些了,似乎燕军攻击不那么凶猛了,但是具体情况如何,岑苾也不清楚,只是每日担着心。
午后,黄公公来到府上,传岑苾入宫,岑苾大为诧异。自从去年十一月凤台选婿后,皇上一直没有召自己入宫,今年以来战事连绵,自己连和皇兄说话的机会都不多,今日突然召自己进宫,实在是太意外了。
岑苾换上礼服,匆匆随黄公公进宫,来到武英殿中,只见大殿上没人,明白皇上正在暖阁中,于是轻车熟路的进入暖阁,只见屋内只有皇兄一人在,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正在沉思。
黄公公轻声道:“启禀皇上,宁泰长公主到了。”皇上才蓦然回过神来,望向岑苾。岑苾立刻行礼,皇上抬手虚扶,口中说道:“免礼。小妹,来皇兄身边坐下。”
岑苾心中诧异,但是表面未曾流落,在皇上身边坐下,黄公公告退下去,关上暖阁的门,屋内就只剩下魏啸疆和岑苾二人了。
岑苾近距离凝视皇兄,才感觉到大半年来,皇兄瘦了不少,之前稍显魁梧的身材如今似乎只有皮包骨了。
魏啸疆似乎还在想着怎么措辞,岑苾开口了:“皇兄,臣妹这几日听到城外攻击声音小的多了,是否战事有缓和了?”
魏啸疆道:“不错,这几日燕军确实延迟了进攻,两国也有书信来往了。”
岑苾喜道:“我们的抵抗让燕军放弃了吗?”
魏啸疆沉吟片刻道:“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江成武没有料到在咱们梁国会遇到如此强硬的抵抗,他本来以为梁国势弱,民不尚武,应该很快可以拿下寿州、鄂州、江宁等地,就算拿不下梁国全境,也能扩大燕国疆土,为将来攻击虢国打下基础,如果形势好,更可以让咱们臣服燕国。不过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本想速战速决的战役却拖了九个多月,而且战线也拉的太长,耗了燕国太多的兵力人力。现在,吐蕃、虢国、突厥都开始趁机侵犯燕国,吐蕃想再次拿回灵州,而虢国想将虢燕边境据为己有,突厥也南下侵犯燕国边境,因此燕国现在腹背受敌,不欲再在咱们梁国战场上耗下去。”
岑苾喜道:“这是好事,咱们终于熬出来了,当日皇兄不肯南迁国都的决定是正确的。恭喜皇兄,此役之后,皇兄在国内威望更盛,武将文臣,还有谁敢不服皇上!“
魏啸疆似乎却并不喜悦,他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有件事情,外间都不知道,这是军事机密,今日朕告诉你,江宁城中的物资其实最多只能支持七天了,如果十天内燕军不退兵,江宁城危矣!”
“可是皇兄刚才不是说燕军已经不想在咱们这里耗下去了吗?”岑苾心中实在弄不明白。
“不错。但是江成武用兵多年,知己知彼,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他岂能不知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就算算不准是十天,也知道我们坚持不过十五二十天了。他花费了这么久的精力,现在眼看就要成功,如果要他放弃,就是功败垂成,他也不甘心。”
“皇兄,你的意思是他还要继续这场战役?”岑苾转喜为忧,心中更是疑惑今日皇兄找自己来到底想说什么。
“小妹,你虽然曾经嫁给冯赫,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江成武的大儿子都是死在和冯赫交战的战场上,因此,江成武的死敌是虢国,他曾经发誓,今生一定要灭虢国,杀冯赫。因此,咱们梁国并非江成武的死敌,事情还有转圜,现在燕国的军政大权全部在江成武手中,咱们也许可以同燕国成为盟友,这样将来江成武进攻虢国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岑苾听到这里,倒是并不惊讶表哥的说话,她点点头道:“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臣妹近年来无聊,也读过三国志,三国之间,分分合合,也是常事。只是不知道皇兄今日对臣妹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臣妹能为皇兄分忧?”
岑苾问到这里,魏啸疆倒是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开口,沉吟片刻道:“既然结为盟友,就需要表示诚意……”
“诚意?难道要我国进献财宝牛羊?”
“这个……”魏啸疆又是沉吟半晌,终于咬牙说道:“江成武要求我国送公主给燕国皇帝为妃,一如古时和亲。”
魏啸疆说出这些,自己倒是轻松下来,只看着岑苾表情。岑苾听到这话,心中一沉,公主和亲古来已有,东周时期诸侯国王互相嫁女,汉唐之后公主远嫁匈奴突厥,不想今日自己也有此命运。
不过,现在梁国的公主只有自己和三岁的欣溶,还有襁褓中的二公主,自己不去就只有欣溶去,虽然名为和亲,但是实为人质,如同东周时期的质子一般,料想燕国不会在乎欣溶年纪小。在历史上,为了政治目的,年纪小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还有童养媳一说呢!当年汉吕后为了巩固政权,让自己七岁的外孙女张嫣嫁给二十岁的儿子,也无人敢有异议。只是,自己能够为了自己下半身的安定生活就让那么小的欣溶去和亲嘛!自己做不到。
魏啸疆见岑苾半晌无语,有些愧疚的说道:“朕曾答应让你今生安逸生活,如果你执意不愿意去燕国,朕便让欣溶去。之前你在冯赫身边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岑苾突然打断魏啸疆的话,道:“皇兄,臣妹愿意去燕国。臣妹既然身为长公主,就应该尽到长公主的责任。臣妹自来到梁国,寸功没有,却多蒙皇兄照拂,臣妹甚是感谢皇兄心意。如今国家有难,臣妹自当效力,何况燕国毕竟是我中原子民,并非远嫁突厥。只希望皇兄将来好好照顾欣溶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