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垂危（二）</p>
祭坛虽大，但基本没人。想当初，村里人没事也都会从这里路过，而今，祭坛周围有士兵值守，村民们几乎都不走这边，也很少出门，从村外回来，基本都是回了家就赶紧关门……</p>
明明村里人口增加了许多，却更显得冷清。</p>
而我们家，最是冷清。</p>
尽管门口有那么一两个人进出，但安静得出奇。</p>
全家人都围在爷爷的床边，炉膛的火却已经熄灭了。</p>
守在爷爷跟前的是爸爸哥哥和伊恩，表弟帕图和弟弟艾伦也在，而妈妈、姐姐、大嫂和贝祖村的姑妈，没在最前排，姐姐抱着她的孩子——我都不知道名字，大哥的儿子尼尔抱着大嫂的腿，躲在他的姑姑和奶奶之间……</p>
外公和姐夫格里，站在靠门的地方，外边还有舅舅舅妈等亲人。</p>
爷爷已经失去了行动和说话能力，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努力地想张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也像是有话要说。</p>
妈妈和姑姑姐姐大嫂都红着眼睛，爸爸和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的担忧和疲惫，身上穿着出门打猎的衣服，显然是刚回来没多久。</p>
伊恩用了治愈术，缓解了爷爷的痛苦，爷爷喉咙里的声音平缓了不少。</p>
“爸爸……”爸爸的声音沙哑，“你，你要说什么吗？”</p>
伊恩神色平静，把手放在爷爷的喉咙上，又释放了一个缓慢治愈术。</p>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p>
表弟帕图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自己来。</p>
伊恩没有拒绝，让开位置。</p>
帕图也施展治愈术，爷爷的眼睛似乎张开了一点，但喉咙里只发出“呼”的一声，微不可闻。</p>
如果是我，马上可以让爷爷回光返照……虽然这样说不吉利，但治愈术本质上有点透支生命力，加速微观局部时间流逝的效果，所以才会让人快速痊愈，但对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p>
而我不动手，也是因为，外面有人来了。</p>
军营的方向，雷恩城主的干儿子——卡文副将军，和他的妻子——我和泰雅共同的好朋友伊露，也来了。</p>
他们似乎刚从半人马居住的海岸边赶回来，显然也是都收到了消息。</p>
帕图一番动作，终归是不管用，也累出一头细汗。</p>
正在这时，卡文和伊露进来了。</p>
全家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外公见过世面，带头打了招呼，卡文和伊露也很是关心的问了一句。</p>
接着，伊露径直走了进去，家人们都慑于她的气势，让了开来。</p>
她走到床前，亲手施放了治愈术。</p>
老实说，我不希望她这么做，但也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p>
现在的伊露，已经是不弱于魔导士级别的祭司，不过，具体的职务等级我也不清楚，可这么一个治愈术下去，效果立竿见影。</p>
爷爷，睁开了眼睛，嘴里说了一句话。</p>
这话说得很是模糊，但我听得清清楚楚。</p>
“比洪……”</p>
他在临终之际，最放不下的，还是我。</p>
我心里一痛，眼睛也有些发酸。</p>
我自认为在灵魂空间和各种梦境之中见惯了生生死死，宇宙终点，种族兴亡，到临了，还是过不去自己亲人即将离世这一关。</p>
爸爸急忙凑了过去，听清了我的名字，眼眶也湿了。</p>
“别管我……”爷爷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声音也更清晰，“叫……比洪……别回来……来了……就……快走……”</p>
他仿佛要耗尽体内所有的力量，拼死说完这些话。</p>
“爸……”眼泪从爸爸的眼眶里涌出，滴落在爷爷胸口。</p>
“爷爷……”哥哥也哽咽着。</p>
瞬间，屋里的人，除了伊露，都红了眼睛，屋外的人不知道怎么了，都往里看着。</p>
说完这些话，爷爷居然又缓过来，慢慢的说：“哭什么，杜恩家人人都有出息了，我无愧于先祖，无愧于母神，死了也值！”</p>
这时候，外公和卡文将军也走了进来。</p>
“喂，能说话了？”外公还是那么不客气，“好好养着，能过去的。”</p>
爷爷扯了扯嘴角，仿佛是想笑，却笑不出来。</p>
“你赢了，我先走了。”爷爷说。</p>
“少说话，好好养着，”外公脸色一沉，“我还有一副药。”</p>
“没用的……”爷爷眯起眼睛，“你的药留着自己喝吧，我的命早就归了母神，你捞不回来的。”</p>
外公不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木杖。</p>
爷爷又睁开眼睛，看着伊露，又看看卡文，说道：“谢谢，将军，夫人，你们该知道的，今天就是我的宿命。”</p>
“老人家，还是不要放弃……”卡文说，“我们再想想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