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还一次比一次严重,锁宁城于他当真不是福地。她伸手轻握住他缠着纱布的手,仍觉不足,俯身撑床沿托着腮看他。
这样深沉的心思,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睡着了却像个孩子,眉眼尽天真。
她松开他手又去摸他眉眼。
“还让不让人睡觉。”那人却出声,唬得阮雪音忙缩手。
顾星朗缓睁眼,“说了是照料伤员,你倒好,趁火打劫吃豆腐占便宜。”
他面色仍发白,嘴唇也白,阮雪音看得心口疼不与他辩,只柔声道:“喝口水吧,然后接着睡,我不吵你了。”便起身去倒水。
顾星朗斜倚床头就着她手饮下半杯,不肯再睡,说肚子饿,阮雪音忙又传清粥一口口喂给他。药也很快煎好了送进来,两人絮絮说话等药汤温凉。
“待会儿也要喂。”顾星朗一努嘴向桌上药碗。
“知道了。你少说话,费精神。”
实在百依百顺温柔得不像话。顾星朗心下松软,更是撒赖,“以后我要常病常伤,才好多看几回你这担惊受怕的样子。”
“胡说。”阮雪音蹙眉,想不过,又用食指点他发白的唇,“吐出来,或者咽回去。呸呸呸。”
顾星朗抬起没伤那只手捉了她点上来的手指,“那你过来。”
“不要。”此人说过来从无好事,“你该喝药了。”
一碗黑沉沉药汁,阮雪音拿银针试又自己喝了一口。复至床边坐下一勺勺吹了喂,顾星朗过分受用,竟忘了苦,喝得快见底时方皱眉头,“太苦了。”
“少来。”阮雪音毫不手软继续灌他,“从前治四姝斩那汤药比这还苦,没听你说苦。”
“那是为了在你面前逞能耐。”顾星朗坦荡荡,又想了想,“比这苦么?当时光顾着看你,没觉得。”
初入挽澜殿喂药远得恍如隔世。那一整个夏天都如隔世。但阮雪音完全记得他彼时淡定,也便不拿此话当真,将最后一口汤药灌进去,起身搁碗净手。
“真的。”待她又坐回来,顾星朗继续,“原来那时候就留着心思,怕在你面前哪里做得不好,每次见完,等你走了,总要回想方才有没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你不高兴。”他瞧她没反应,
“你都不会么?”
竟颇委屈。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不敢。”
“什么不敢?”
“我那时候奉师命入祁宫,不敢想别的。有的是姑娘喜欢你,你自己也有心上之人,我没想过分羹。”
这些顾星朗都知道,今时今日听她讲出来还是心有不甘。“过来。”
“别闹了,再睡会儿。”她理好他身上锦被又要扶他躺下。
“快点,苦死了。”顾星朗咂嘴。
阮雪音知道此人没好心,“我叫淳风找些蜜饯来。”
“不要。”
阮雪音瞪着他。
“嘶——”却见他试图自己坐直些稍倾身,立时牵动了伤口。
阮雪音无法,只得挪更近唇瓣凑上去,轻碰了碰他的。
顾星朗当即反守为攻得寸进尺,药汁留下的苦瞬间盈满她整个口腔。
简直胡来。她生怕碰触他伤口,不敢推,撑着床沿要起来,被死死按住了腰。
罢了。那唇舌的苦便如时局,无孔不入,有片刻清甜也是好的。她小心避开他伤处回应,她愈低,他愈沉。
叩门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