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蓝拂衣便悄无声息的来了染月殿,云辞还在睡着,被他连人带被子的揽在怀里,他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轻轻的抚摸他的眉眼,过了许久,轻声叫道“辞儿……”
“爹……”云辞脸上泛着潮红,身上极热,他似乎还在做梦,感觉到轻柔的触感,不自觉的低声叫了一句。
蓝风沂的手僵了一下,云辞越是伤重越是想保护自己,睡的很浅,这一下不对劲便睁开眼,伴随着手臂上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咬了咬唇,连抬手都力气都没有,除了那刻骨的疼痛,那双手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蓝拂衣这才反应过来,将他的手拿起,包扎的伤口看上去惨不忍睹,时而渗出血迹染湿衣物,他握着云辞的手指,低声说道“你听话,我帮你治好这双手……”
“你要我怎么听话?”他抬头看向他,平日里狡黠的眸子凉凉的,如夜晚的风一样,透过皮肤,侵入了骨髓。
蓝拂衣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这是你爹留下的,他和你一样,不能用止痛的药,不过这药丸要好些,不会让你昏迷太深断了呼吸,只是药效也不算好,还是有些痛的。”
“你当年折磨他时,他用过这样的药吗?”云辞冷漠极了,看了一眼药丸,嗤笑一声。
蓝拂衣心口一痛,却并不欲解释,只对他说道“摘星阁云氏一脉,天生与常人不同,你爹临死前将所有的内力和摘星阁秘术传给了你,你吃了药,等你醒来,胳膊上断骨我给你接好,你身上血脉能让你恢复如初,只是从今日起,你要自己锻炼你的手臂,其中艰辛,若想恢复,必须忍着。”
云辞许久未说话,蓝拂衣也不逼他,坐在原处静静的等着,过了许久,云辞忽然道“你先放开我。”
蓝拂衣愣了一下,才发现他此时还抱着云辞,便小心的将云辞放在床上,扶着他坐起来,说道“你高烧不退,不治伤也许日后手真的会废了。”
“我治。”云辞看向他手里药丸,微微一笑,又虚伪又冰冷,“这双手我还有用,不能废了。”
蓝拂衣点头,把药丸喂给他,“即使昏迷了也会感到疼痛,只是你的手臂容不得再次伤害,无论多疼都要撑住,今日一定要治好。”
云辞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露在袖子外的手指依旧白皙修长,而袖子里一片凄惨伤痕,手骨已经完全变形,如同一截枯枝一般丑陋,蓝拂衣对他说道“若不是将一身功力给了你,你爹不会最终被折磨致死,辞儿,别辜负了你爹一片苦心。”
“娘为我而死,爹也是为了我而死……”云辞笑笑,“师父,你何必用这些事来逼我?”
蓝拂衣从未想过他还会叫他师父,因此愣了一下,云辞嗤笑“你怕什么,你觉得我会从此一蹶不振,还是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辞儿……”
蓝拂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云辞却没有容他说出口,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给我治伤吧。”
药效已经发作,云辞昏昏沉沉,蓝拂衣也不再说什么,小心的扶他躺在床上,唤了一旁的哑奴帮忙,将他的手臂再一次划开,以强大的内力为引,将极细的银丝生生刺进他的骨头里,以此尽可能的恢复他手臂原本的样子,将所有破碎的骨骼如同破布一样重新缝合在一起。
这药药性不强,明明蓝拂衣给他治伤时他还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可当疼痛渐渐缓解,他并没有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能够早早的醒来,反而沉沉的昏睡过去。
他睡了近十天,醒来手上伤痕早已结痂,哑奴端着碗在一旁差点儿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指着清粥让他尝上几口。
这十天的昏睡,他无数次的做梦,梦见他从未见过面的男子,在别人口中倾世无双狂妄跋扈的男子,他似乎总梦见,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一身白衣的男子将他抱起,在河边一遍一遍的对他重复一些话,笑的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将一生所有的希望寄托与他的身上,然后便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身影。
哑奴呜呜咽咽的叫着,见云辞不喝药,立刻把药放在一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里放着整齐的放着十块看上去极精致的糖果,哑奴拿出一块递给他,指了指门外。
云辞愣了一下,轻声问道,“她来过了?”
哑奴摇头,跑到门口,指了指门前一颗歪歪斜斜的梅花树,树上许多条红色的丝带,树下有个小小的坑,里面收获了这一日的糖果。
哑奴把红丝带取下,展开放在他面前,上面簪花小楷写的很漂亮,每个丝带上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今日,愿我的阿辞开心……”
“今日大晴,愿我的阿辞见到阳光……”
“细雨,愿我的阿辞平安无忧……”
……
“阿辞,昨日夜里繁星,我夜观星象,我的阿辞,星辰不辞……”
云辞动了动那双僵硬且剧痛的手,双手仅仅能捏起这几条红色的丝带,上面沉甸甸的,全是她每时每刻所有的想念,我的阿辞……
哑奴看着他,又要递给他糖,他对哑奴说道,“收起来吧,我不喜欢甜的。”
哑奴愣了一下,云辞又将红丝带放下,说道,“把屋外那棵树烧了……”
哑奴不解的看着他,拿起红丝带放在他面前,似乎想让他看清楚,他却不愿再看,只是盯着屋外那棵树,声音极浅,“你想她一生被我所困吗?”
哑奴顿时没了动作,云辞转头问他,“你还记得上一个在这里的人吗?”
哑奴年龄已经很大了,多年前云曦月住在这里时,也是哑奴照料,他僵硬的点点头,指了指云辞的脸,又指了指这座宫殿,咿咿呀呀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