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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恨无常 下(1 / 2)

楼兰情缘 何凌霄 更新时间 2019-11-04

 天渐渐亮了,阳光从窗中射进来照在身上,胡斐却只感到寒冷,寒冷……终于,他觉到

身上的肌肉柔软起来,手臂可以微微抬一下了,大腿可以动一下了。www.26dd.Cn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

身来,深情无限地望着程灵素。突然之间,胸中热血沸腾。“我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二

妹对我这么多情,我却是如此薄幸的待她!我不如跟她一齐死了!”

但一瞥眼看到慕容景岳和薛鹊的尸身,立时想起:“爹娘的大仇还未报,害死二妹的石

万嗔还活在世上。我这么轻生一死,什么都撒手不管,岂是大丈夫的行径?”却原来,程灵

素在临死之时,这件事也料到了。她将七心海棠蜡烛换了一枝细身的,毒药份量较轻的,她

不要石万嗔当场便死,要胡斐慢慢的去找他报仇。石万嗔眼睛瞎了,胡斐便永远不会再吃他

的亏。她临死时对胡斐说道,害死他父母的毒药,多半是石万嗔配制的。那或许是事实,或

许只是猜测,但这足够叫他记着父母之仇,使他不致于一时冲动,自杀殉情。她什么都料到

了,只是,她有一件事没料到。胡斐还是没遵照她的约法三章,在她危急之际,仍是出手和

敌人动武,终致身中剧毒。又或许,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她知道胡斐并没爱她,更没有像

自己爱他一般深切的爱着自己,不如就是这样了结。用情郎身上的毒血,毒死了自己,救了

情郎的性命。很凄凉,很伤心,可是干净利落,一了百了,那正不愧为“毒手药王”的弟

子,不愧为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的主人。少女的心事本来是极难捉摸的,像程灵素那

样的少女,更加永远没人能猜得透到底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间,胡斐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前天晚上在陶然亭畔,陈总舵主祭奠那个墓中

姑娘时竟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当你想到最亲爱的人永远不能再见面时,不由得你不哭,

不由得你不哭得这么伤心。他将程灵素和马春花的尸身搬到破庙后院。心想:“两人尸身上

都沾着剧毒,须得小心,别沾上了。我还没报仇,可死不得!”生起柴火,分别将两人火化

了。他心中空空洞洞,似乎自己的身子,也随着火焰成烟成灰,随手在地下掘了个大坑,把

慕容景岳和薛鹊夫妇葬了。

眼见日光西斜,程灵素和马春花尸骨成灰,于是在庙中找了两个小小瓦坛,将两人的骨

灰收入坛内,心想:“我去将二妹的骨灰葬在我爹娘坟旁,她虽不是我亲妹子,但她如此待

我,岂不比亲骨肉还亲么?马姑娘的骨灰,要带去湖北广水,葬在徐大哥的墓旁。”

回到厢房,但见程灵素的衣服包裹兀自放在桌上,凝目瞧了良久,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隔了半晌,这才伸手收拾,见到包中有几件易容改装的用具,胶水假须,一概具备,心

想:“我若坦然以本来面目示人,走不上一天,便会遇上福康安派出来追捕的鹰爪,虽然不

怕,但一路斗将过去,如何了局?”于是脸上搽了易容药水,粘上三绺长须,将两只骨灰坛

包入包裹,扬长出庙。他一路向南追踪石万嗔。这日中午,在陈官屯一家饭铺中打尖,刚坐

定不久,只听得靴声橐橐,走进四名武官来。领先一人瘦长身材,正是鹰爪雁行门的曾铁

鸥。胡斐心下微微一惊,侧过了头,心想自己虽已乔装改扮,他未必认得出来,但此人甚是

精明,说不定会给他瞧出破绽。

饭铺中的店小二手忙脚乱,张罗着侍候四位武官。胡斐心想:“这四人出京南下,多半

和我的事有关,倒要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曾铁鸥等四人风花雪月,尽说些没要紧之事,

只听得他好生纳闷。便在此时,忽听得店外青石板上笃笃声响,有个盲人以杖探地,慢慢走

了进来。那人一进饭铺,胡斐心中怦怦乱跳,这几日来他一路打探石万嗔的踪迹,追寻而

来,查知他相距已经不远,此人盲了双眼,行走不快,迟早终须追上,不料竟在这个镇上的

饭店中狭路相逢。只见他衣衫褴褛,面目憔悴,左手兀自摇着那只走方郎中所用的虎撑。

他摸索到一张方桌,再摸到桌边的板凳,慢慢坐了下来,说道:“店家,先打一角酒

来。”店小二见他是个乞儿模样,没好气的问道:“你要喝酒,有银子没有?”石万嗔从怀

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道:“好,我去打酒给你。”石万嗔一走进饭铺,曾铁

鸥便向三个同伴大打手势,示意要上前捉拿。那日掌门人大会之中,程灵素口喷毒烟,使得

人人肚痛,群豪疑心福康安在酒水中下毒,福康安等却认定是这“毒手药王”做了手脚。因

此福康安派遣大批武官卫士南下,交代了三件要务:第一是追捕红花会群雄和胡斐、程灵

素、马春花一行人,寻回福康安的两个儿子,这是第一件要事;第二是捉拿拆散掌门人大会

的“罪魁祸首”石万嗔;第三是捉拿得悉重大阴私隐秘的汤沛及尼姑圆性。这时曾铁鸥眼见

石万嗔双目已盲,心下好生喜欢,但犹恐他是假装,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店家,怎地你

店里桌椅这么少?要找个座头也没有?”一面说,一面向店小二作手势,命他不可作声。另

一名武官接口道:“张掌柜的,今儿做什么生意,到陈官屯来啊?”曾铁鸥道:“还不是运

米来么?李掌柜,你生意好?”那武官道:“好什么?左右混口饭吃罢啦。”两人东拉西扯

的说了几句。曾铁鸥道:“没座位啦,咱们跟这位大夫搭个座头。”说着便打横坐在石万嗔

的桌旁。其实饭店中空位甚多,但石万嗔并不起疑,对两人也不加理睬。曾铁鸥才知他是真

盲,胆子更加大了,向另外两名武官招手道:“赵掌柜,王掌柜,一起过来喝两盅吧,小弟

作东。“那两名武官道:“叨扰,叨扰!”也过来坐在石万嗔身旁。石万嗔眼睛虽盲,耳音

仍是极好,听着曾铁鸥等四人满嘴北京官腔,并非本地口音,说的是做生意,但没讲得几

句。便露出了马脚。他微一琢磨,已猜到了**分,站起身来,说道:“店家,我今儿闹肚

子,不想吃喝啦,咱们回头见。”曾铁鸥按住他肩头,笑道:“大夫你不忙,咱们喝几杯再

走。”石万嗔知道脱身不得,微微冷笑,便又坐下。

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曾铁鸥斟了一杯酒,道:“大夫,我敬你一杯。”石万嗔道:

“好好!”举杯喝干,道:“我也敬各位一杯。”右手提着酒壶,左手摸索四人的酒杯,替

每人斟上一杯,斟酒之时,指甲轻弹,在各人酒杯中弹上了毒药,手法便捷,却是谁也没瞧

出来。

可是他号称“毒手药王”,曾铁鸥虽然没见下毒,如何敢喝他所斟之酒,轻轻巧巧的,

便将自己一杯酒和石万嗔面前的一杯酒换过了。

这一招谁都看得分明,便只石万嗔没法瞧见。胡斐心中叹息:“你双眼已盲,还在下毒

害人,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又何必再出手杀你?”

他站起身来,付了店帐。只听曾铁鸥笑道:“请啊,请啊,大家干了这杯!”四名武官

脸露奸笑,手中什么也没有,一齐说道:“干杯!”只见石万嗔拿着他下了毒药的一杯酒,

嘴角边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胡斐知他料定这四名武官转眼便要毒发身亡,是以兀自还在得

意,见到石万嗔这般情状,心中忽生怜悯之感,大踏步走出了饭店。

数日之后,到了沧州乡下父母的坟地。当他幼时,每隔几年,平四叔便带他前来扫墓。

三年前他又曾来过一次。每次到这地方,他总要在父母墓前呆呆坐上几天,想着各种各样的

事情:如果爹爹妈妈这时还活着……如果他们瞧见我长得这么高大了……如果爹爹见我这么

使刀,不知会说什么……。这日他来到墓地时,天色已经向晚,远远瞧见一个穿淡蓝衫子的

女人,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父母墓旁。这块墓地中没别的坟墓,“难道这女子竟是我父母的相

识?”他心中大奇,慢慢走近,只见那女子是个相貌极美的中年妇人,一张瓜子脸儿,秀丽

出众,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白得没半点血色。她见胡斐走来,也是微感讶异,抬起了头瞧着

他。这时胡斐离北京已远,途中不遇追骑,已不再乔装,回复了本来面目,但风尘仆仆,满

身都是泥灰。那女子见是个不相识的少年,也不在意,转过了头去。

这么一转头,胡斐却认出她来——她是当年跟着田归农私奔的苗人凤之妻。当年在商家

堡,苗人凤的女儿大叫“妈妈”,张开了双臂要她抱,她却硬起心肠,转过了头去。她的相

貌胡斐已记不起了。但这么狠心一转头,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忍不住冷冷地道:“苗夫人,

你独个儿在这里干什么?”她陡然听到“苗夫人”三字,全身一震,慢慢回过身来,脸色更

加白了,颤声道:“你……你怎知道我……”说了这几个字,缓缓低下了头,下面的话再也

说不出来了。胡斐道:“我出世三天,父母便长眠于地下,终身不知父母之爱,但比起你的

女儿来,我还是快活得多。那天商家堡中,你硬着心肠不肯抱女儿一抱……不错,我比你的

女儿是快活得多了。”苗夫人南兰身子摇摇欲倒,道:“你……你是谁?”胡斐指着坟墓,

说道:“我是到这里来叫一声‘爹爹,妈妈!’只因他们死了,这才不答我,这才不抱

我。”南兰道:“你是胡大侠胡一刀……的……的令郎?”胡斐道:“不错,我姓胡名斐。

我见过金面佛苗大侠,也见过他的女儿。”南兰低声道:“他们……他们很好吧?”

胡斐斩钉截铁地道:“不好!”

南兰走上一步,道:“他们怎么啦?胡相公,求求你,求你跟我说。”胡斐道:“苗大

侠为奸人所害,瞎了双目。苗姑娘孤苦伶仃,没妈妈照顾。”南兰惊道:“他……他武功盖

世,怎能……”胡斐大怒,厉声道:“在我面前,你何必假惺惺装模作样?田归农行此毒

计,难道不是出于你的奸谋?此处若不是我父母的坟墓所在,我一刀便将你杀了。你快快走

开吧!”南兰颤声道:“我……我确是不知。胡相公,这时候他已好了吗?”胡斐见她脸色

极是诚恳,不似作伪,但想这女子水性杨花、奸滑凉薄,什么样子都装得出,不愿跟她多

说,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南兰喃喃的道:“他……他竟被人弄瞎了眼睛,兰儿,我苦命的

兰儿……”突然间翻身摔倒,晕了过去。胡斐听得声响,回头一看,倒吃了一惊,微一踌

躇,过去一探她鼻息,竟是真的气厥,脉息微弱,越跳越慢,若是不加施救,立即便要身

亡。他万不料到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子竟会如此,当下捏她的人中,在她胁下推拿。过了良

久,南兰才悠悠醒转,低声道:“胡相公,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告我实情,他和我兰儿到底

怎样了?”胡斐道:“难道你还关怀他们?”南兰道:“说来你定然不信。但这几年来,我

日日夜夜,想着的便是这两个人。我自知已不久人世,只盼能再见他们一面,可是我哪里又

有面目再去见他父女?今日我到这里来,因为苗大哥当年和我成婚不久,便带着我到这里,

来祭奠令尊令堂,苗大哥说他一生之中,便只佩服胡大侠夫妇两人。当年在这墓前,他跟我

说了许多话……”

胡斐见她情辞真挚,确非虚假,他人虽粗豪,心肠却软,便道:“好,我便跟你说一说

苗大侠父女的近状。”于是将苗人凤如何双目中毒、如何力败强敌等情简略说了,只是自己

如何从旁援手,却轻轻一言带过。南兰絮絮询问苗人凤和苗若兰父女的起居饮食,对苗若兰

相貌如何、喜欢什么等等,问得更是仔细。但胡斐在苗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对这个小姑

娘的情状,却是说不上什么。

他一直说到夕阳西下,南兰意犹未足,兀自问个不休。胡斐说到后来,实已无话可答,

南兰问他,她女儿穿什么样的衣服,是绸的还是布的?是她父亲到店中买来,还是托人缝

制?穿了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胡斐叹了口气,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既是这样关心,当年又何必……”站起身来,

道:“我要投店去啦。本来今日我要来埋葬义妹的骨灰,此刻天色已晚,只好明天再来!”

南兰道:“好,明天我也来。”胡斐道:“不!我再也没什么话跟你说了。”他顿了一顿,

终于问道:“苗夫人,我爹爹妈妈,是死在苗人凤手下的,是不是?”

南兰缓缓点了点头,道:“他……他曾跟我说起此事……,不过,这是……”正说到这

里,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阿兰,阿兰!……阿兰,阿兰!你在哪里?”胡斐和南兰一

听,同时脸色微变,原来那正是田归农的叫声。

南兰道:“他找我来啦!明儿一早,请你再到这里,我跟你说令尊令堂的事。”胡斐

道:“好,明日一早,一准在此会面。”他不愿跟田归农朝相,隐身在坟墓之后,心想:

“明日问明爹爹妈妈身故的真相,若是当真和田归农这奸贼有关,须饶他不得。料想苗夫人

定要替他遮掩隐瞒,但我只要细心查究,必能瞧出端倪。只不知田归农到沧州来,却是为了

何事?”只见南兰快步走出墓地,却不是朝着田归农叫声的方向走去,待走出数十丈远,只

听得田归农还在不住口的呼唤:“阿兰,阿兰,你在不在这儿?”南兰才应道:“我在这

里。”田归农“啊”了一声,循声奔去。南兰道:“我随便走走,你也不许,便管得我这么

紧。”隐隐约约听得田归农陪笑道:“谁敢管你啦?我记挂着你啊。这儿好生荒凉,小心别

吓着了……”两人并肩远去,再说些什么,便听不见了。胡斐心想:“天色已晚,不如便在

这里陪着爹娘睡一夜。”从包裹取出些干粮吃了,抱膝坐于墓旁,沉思良久,秋风吹来,微

感凉意。墓地上黄叶随风乱舞,一张张扑在他脸上身上,直到月上东山,这才卧倒。

睡到中夜,忽听得马蹄击地之声,远远传来,胡斐一惊而醒,心道:“半夜三更,还有

谁在荒郊驰马?”只听得蹄声渐近,那马奔得甚是迅捷。待得相距约有两三里路,蹄声缓

了,跟着是一步一步而行,似乎马上乘客已下了马背,牵着马在找寻什么。胡斐听得那马正

是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当下缩在墓后的长草之中,要瞧来的是谁。

新月之下,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人影牵着马慢慢走近,待那人走到墓前十余丈时,胡斐

看得明白,那人缁衣圆帽,正是圆性。他一颗心剧烈跳动,但觉唇干舌燥,手心中都是冷

汗,要想出声呼唤,不知如何,竟是叫不出声来,霎时间思如潮涌:“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是知道我在这里么?是无意中到这儿呢,还是为了寻我而来?”

只听得圆性轻轻念着墓碑上的字道:“辽东大侠胡一刀夫妇之墓!”幽幽叹了口气,

道:“是这里。”在墓前仔细察看,自言自语道:“墓前并无纸灰,那么他还没来扫过

墓……”突然之间,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是厉害,竟是不能止歇。只听得她咳了好半晌,

才渐渐止了,轻轻的道:“倘若当年我不是在师父跟前立下重誓,终身伴着你浪迹天涯,行

侠仗义,岂不是好?唉,胡大哥,你心中难过。但你知不知道,我可比你更是伤心十倍

啊?”

胡斐和她数度相遇,见她总是若有情若无情,哪里听到过她吐露心中真意?若不是她只

道荒野之中定然无人听见,也决不会泄漏心中的郁积。圆性说了这几句话,心神激荡,倚着

墓碑,又大咳起来。胡斐再也忍耐不住,纵身而出,柔声道:“怎地受了风寒?要保重才

好。”圆性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双掌交叉,一前一后,护在胸前,待得看清楚竟是胡斐,

不由得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圆性道:“你……你这轻薄小子,怎地……怎地躲在这里,鬼

鬼祟祟的偷听人家说话?”

胡斐心中如沸,再也不顾忌什么,大声道:“袁姑娘,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也决非不

知。你又何必枉然自苦?我跟你一同去禀告尊师,还俗回家,不做这尼姑了。你我天长地

久,永相厮守,岂不是好?”

圆性抚着墓碑,咳得弯下了腰,抬不起身来。胡斐甚是怜惜,走近两步,柔声道:“你

不用烦恼啦……”忽见她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来,不禁一惊,道:“怎地受了伤?”圆性

道:“是汤沛那奸贼伤的。”胡斐怒道:“他在哪里?我这便找他去。”圆性道:“我已杀

了他。”

胡斐大喜,道:“恭喜你手刃大仇。”随即又问:“伤在哪里,快坐下歇一歇。”扶着

她慢慢坐下。又道:“你既已受伤,就该好好休养,不可鞍马劳顿,连夜奔波。”

圆性转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心中在说:“我何尝不知该当好好休养,若不是为了

你,我何必鞍马劳顿,连夜奔波?”问道:“程家妹子呢?怎么不见她啊?”

胡斐泪盈于眶,颤声道:“她……她已去世了。”圆性大惊,站了起来,道:“怎……

怎么……去世了?”胡斐道:“你坐下,慢慢听我说。”于是将自己如何中了石万嗔的剧

毒、程灵素如何舍身相救等情一一说了。圆性黯然垂泪。良久良久,两人相对无语,回思程

灵素的侠骨柔肠,都是难以自已。一阵秋风吹来,寒意侵袭,圆性轻轻打了个颤。胡斐脱下

身上长袍,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你睡一忽儿吧。”圆性道:“不,我不睡。我是来跟

你说一句话,这……这便要去。”胡斐惊道:“你到哪里去?”圆性凝望着他,轻轻道:

“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胡斐听了这两句话,不由得痴了,跟着低声念道:“借如生

死别,安得长苦悲?”圆性道:“胡大哥,此地不可久留,你急速远离为是。我在途中得到

讯息,赶来跟你说知。”胡斐道:“什么讯息?”圆性道:“那日和你别后,我便去追寻汤

沛。可是这贼子滑溜得紧,竟给他逃得不知去向。我想他老家是在湖北,既是得罪了福康

安,全家都有干系,他定要设法通知家中老小,急速逃命。”胡斐道:“你料得不错。”圆

性道:“他外号叫作‘甘霖惠七省’,江湖上交游极其广阔,但想他既是个如此奸滑之徒,

未必能当真结交到什么好朋友。此刻大祸临头,非自己赶回家中不可。于是我向西南方疾

追。三天之后,果然在清风店追上了他。高梁田里一场恶战,终于使计击毙了这贼子,不过

我受伤也是不轻。”胡斐叹了口气。

圆性又道:“我在客店养了几天伤,见到福康安手下的武士接连两批经过,其中有那鹰

爪雁行门的周铁鹪在内,便上前招呼,约他说话。”胡斐惊道:“你身上有伤,不怕他记仇

么?”圆性微笑道:“我是送他一件大大功名。他就算本来恨我,也就不恨了。我将埋葬汤

沛尸体的地方指了给他看,他只要割了首级回去北京,不是大功一件么?他果然很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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