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札筒单而隆重。
是水葬。
佛家弟子虽然讲究的是火葬但高亚男和那少女却并没有坚持别的人自然更没有话说。
楚留香现在已知道那少女的名字叫华真真。
华真真。
她不但人美名字也美。只不过她的胆子太小也太害羞。
自从她离开楚留香的怀抱后就再也不敢去瞧他一眼。
只要他的目光移向她她的脸就会立刻开始红。
他衣襟上还带着她的泪痕心里却带着丝淡淡的惆怅。
他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将她拥入怀里了。
高亚男更没有瞧过胡铁花一眼也没有说话。
原随云也曾问她:“令师临死前可曾由下什么遗言么?”
当时她虽然只是摇了摇头但面上的表情却很是奇特指尖也在抖仿佛有些惊慌有些畏惧。
她这是为了什么?…
枯梅大师临死前是否对她说了些秘密她却不愿告诉别人也不敢告诉别人。
天色很阴沉似乎又将有风雨。总之这一天绝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令人愉快的。…
这一天简直闷得令人疯。
最闷的自然还是胡铁花。
他心里很多话要问楚留香却始终没有机会。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回到他们自己的舱房。
一关起门胡铁花立刻忍不住道:“好现在你总可以说吧。”
楚留香道:说什么?”
胡铁花道:“枯梅大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你难道没有话说?”
张三道:不错我想你多多少少总应该已看出了一点头绪。”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看出来的你们一定也看出来了。”
胡铁花道:“你为何不说出来听听?”
楚留香道:“第一点那些行凶的采珠女绝不是主谋的人。”
胡铁花道:“不错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但主谋的人是谁呢?”
楚留香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一定知道蓝太夫人就是枯梅大师。”
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已看出他们要杀的本就是枯梅大师。”
楚留香道:“枯梅大师和蓝太夫人一样已有多年未曾在江湖中走动她昔日的仇家也已全都死光了。”
胡铁花道:“所以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原随云说的那句话——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动机是什么?”
楚留香道:“杀人的动机不外几种仇恨、金钱、女色——这几点和枯梅大师都绝不会有所牵涉。”
胡铁花道:“不错核梅大师既没有仇家也不是有钱人更不会牵涉到情爱的纠纷……”
楚留香道:“所以除了这些动机外剩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
胡铁花道:“什么可能?”
楚留香道:“因为这凶手知道他若不杀枯梅大师描梅大师就要杀他!”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凶手就是出卖‘清风十三式’秘密的人。”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道:“也就是那蝙蝠岛上的人?是么?”
楚留香道:“不错……他们已现蓝太夫人就是枯梅大师也知道枯梅大师此行是为了要揭穿他们的秘密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不惜用任何手段也不能让她活着走上蝙蝠岛去。”
胡铁花道:“既然如此他们想必也知道我们是谁了就该将我们也一起杀了才是却是为何没有下手?”
张三淡谈道:“他们也许早已现耍杀我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许……”
楚留香接着说了下去道:“也许他们早已有了计划已有把握将我们全都杀死所以就不必急着动手。”
胡铁花道:“难道他们要等我们到了蝙蝠岛再下手么?”
楚留香道:“这也很有可能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方面他们都占了绝对的优势而我们……”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要知道那是个怎么样助地方。只有问一个人。”
胡铁花忍不住道:“问谁?”
张三道:“问你。”
胡铁花征了怔失笑道:“你又见了鬼么?我连做梦都没有到过那地方去。”
张三眨了眨眼笑道:“你虽未去过金姑娘却去过你现在着去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
他话末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笑道:“我还有个约会若非你提起我倒险些忘了。”
冲出门的时候胡铁花才想起金灵芝今天一天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故意躲着高亚男还是睡着了。
他只望金灵芝莫耍忘记这约会。
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很看重这约会所以才会忘记但金灵芝若是也忘记了他就一定会觉得很难受。
男女之间刚开始约会的时候情况就有点像“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彼此都在防备着都生怕对方会失约。
有的为了怕对方失约自己反而先不去了。
胡铁花几乎已想转回头但这时他已冲上楼梯。
刚上了楼梯他就听到一声惊呼。
是女人的声音莫非是金灵芝?
呼声中也充满了惊惶和恐惧之意。
接着又是“噗呼”一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胡铁花的心跳几乎又停止——难道这条船也和海阔天的那条船一样船上躲着个凶手?
难道金灵芝也向天飞一样被人先杀了再抛人水里?”
胡铁花用最快的度冲了上去冲上甲板。…
他立刻松了口气。
金灵芝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站在昨夜同样的地方面向着海洋。
她的长在微风中飘动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潇洒。
没有别的人也不再有别的声音。
但方才她为何要惊呼?她是否瞧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胡铁花悄悄的走过去走到她身后带着笑道:“我是不是来迟了?”
金灵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胡铁花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东西掉下水了是什么?”
金灵芝摇了摇头。
她的丝拂动带着一丝丝甜香。
胡铁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头柔声道:“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为什么还不说?”
金灵芝垂下了头。
她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海上的夜色仿佛总是特别温柔特别容易令人心动。
胡铁花忽然觉得她是这么娇弱这么可爱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爱她保护她。
他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腰轻轻道:“在我面前你无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其实我和那位高姑娘连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是……”
“金灵芝”突然推开了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瞧着他。
她的脸在夜色中看来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她的嘴唇也在抖颤声道:“只不过是什么?”
胡铁花也怔任了整个人都怔住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不是金灵芝而是高亚男。
海上的夜色不但总是容易令人心动更容易令人心乱。
胡铁花的心早就乱了想着的只是金灵芝只是他们的约会竞忘了高亚男和金灵芝本就有着相同的长相同的身体。
高亚男瞬也不瞬的瞪着他用力的咬着嘴唇又说了一句:“只不过是什么?”
胡铁花已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到现在才吐出来苦笑道:“朋友……我们难道不是朋友?”
高亚男又转过身面对着海洋。
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可是她的身子却还是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为了悲伤。
胡铁花道:“你……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高亚男道:“嗯。”
胡铁花道:“这里没有出事?”
高亚男道:“没有。”
胡铁花迟疑着喃喃道:“也没有别人来过?”
高亚男沉默了半晌突然冷笑道:“你若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那么我告诉你她根本没有来。”
胡铁花又犹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别的声音。”
高亚男道:“什么声音?”
胡统花道:“好像有东西掉下水的声音?还有人在惊叫。”
高亚男冷笑道:“也许你是在做梦。”
胡铁花不敢再问了。
但他却相信自己的耳朵绝不会听错。
他心里忍不住要问: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叫?
那“噗通”一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也相信金灵芝绝不会失约因为这约会本是她自己说的。
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来?她到哪里去了?
胡铁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可怕的图画他仿佛看到了两个长头的女孩子在互相争执互相嘲骂。然后其中就有一人将另一人推下海中。
胡铁花拳心已泌出冷汗突然拉住了高亚男的手奔回船舱。
高亚男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铁花也不回答她的话一直将她拉到金灵芝的舱房门口用力拍门。
舱房中没有回应。
“金灵芝不在房里……”
胡铁花的眼睛红似已看到她的尸体飘浮在海水中。
他只觉胸中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用力撞开了门。
他又怔住。
一个人坐在床上慢馒的梳着头她不是金灵芝是谁?
她的脸也是苍白的冷冷的瞪着胡铁花。
高亚男也在冷冷的盯着他。
胡铁花只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苦笑道响呐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金灵芝冷冷的道:“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要来敲门?”
胡铁花就好像被人打一巴掌脸上辣辣的心里也辣辣的了半晌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你真的根本就是没有去。”
金灵芝道:“到哪里去?”
胡铁花也有些火了大声道:“你自己约我的怎会不知道地方?”
金灵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约过你么?……我根本就忘了。”
她忽然站起来“砰”的关起了门。
门栓已撞断她就拖了张桌子过来将门顶住。
听到她拖桌子的声音胡铁花觉得自己就像是条狗活活的一条大土狗被人索着绳子走来走去自己还在自我陶醉。
幸好别的人都没有出来否则他真说不一定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垂下头才觉自己还是在拉着高亚男的手。
高亚男居然还没有甩开他。
他心里又感激又难受垂着头道:“我错了……我错怪了你。”
高亚男轻轻道:“这反正是你的老脾气我反正已见得多了。”
她的声音居然已变得温柔。
胡铁花始起头才现她的眼彼也变得很温柔正凝注着他柔声道:“其实你也用不着难受女孩子们说的话本就不能算数说不定她也不是存心要骗你只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她当然想安慰他让他心里觉得舒服些。
但这话听在胡铁花耳里却真比臭骂他一顿还要难受。
商亚男垂下头道:“你着还是觉得不开心我……我可以陪你去喝两杯。”
胡铁花的确需要喝两杯。
到这种时候他才知道朋友的确还是老的好。
他觉得自己真的混帐加八级明明有着这么好的朋友却偏偏还要去找别人偏偏还要伤她的心。
他甚至连眼圈都有些红了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呼?为什么惊呼?”
“那‘噗呼’一声响究竟是什么声音?”
“金灵芝为什么没有去赴约?是什么事令她改变了主意?”
这些问题胡铁花早已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只要还有高亚男这样的老朋友在身旁别的事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胡铁花揉着鼻子道:“我……我想法子去找酒你在哪里等我?”
高亚男笑了嫣然道:“你简直还跟七八年前一模一样连一点都没有变。”
胡铁花凝注着她道:“你也没有变?”
高亚男头垂得更低轻轻叹息着道:“我……我已经老了。”
她颊上泛起了红晕在朦胧的灯光下看来竟比七八年前还要年轻。
一个寂寞的人遇着昔日的情人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
高亚男如此胡铁花又何尝不如此?
他甚至连刚刚碰的钉子全都忘了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道:“我们……”
这两个字刚说出突然“轰”一声大震。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震!
整条船都似乎被抛了起来嵌在壁上的铜灯火光飘摇已将熄灭。
高亚男轻呼一声倒在胡铁花怀里。
胡铁花自己也站不佳脚踉跄后退撞在一个人身上。
张三不知何时已开了门走了出来。
他来得真快。
莫非他一直都站在门口偷听?
胡铁花百忙中还未忘记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看来你这小于真是天生的贼性难移小心眼睛上生个大痔疮。”
张三咧开嘴一笑道:“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话未说完他已一溜烟般逃了上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
星光月色都已被乌云掩没灯光也都被呼啸的狂风吹灭。
船身已倾斜狂风夹带着巨浪卷上了甲板。
甚至连呼声都被吞没。
除了风声浪涛外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所有的人都已挤上了甲板都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这天地之威本就是谁都无法抗拒的。
每个人都紧紧抓了一样东西生怕被巨浪卷走吞没。
只有几个人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衫虽已被巨浪打得湿透但神情却还是很镇定。
尤其是原随云。
他甚至比楚留香更镇定事实上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谁也不知道他能听出什么!
浪头卷过一个水手被浪头打了过来。
原随云一伸手就捞佐了他沉声着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