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催得急,也用不着这么敷衍吧,她可是才从这个院里出去的……
霍英姿不情不愿的横了眼边上那个杵得跟棵树一样的汉子。
银针被取后,经过个把钟头的缓解,他的脸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深深沉沉的,像是个旋涡,要把人吸进去。
难不成地仓穴对眼睛也有影响?
她纳闷的多瞟了两眼。
“大这么做啊,那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你的考虑。”刘草根那烟锅子就跟下了咒似的,一点上就开始满嘴跑火车,“队里那几孔破窑年久失修,比牲口棚子还埋汰,你现在好歹也是咱大队的卫生员,咋着也不能委屈你不是,这院里你起码熟悉,还能免费给你配一个勤务员照顾你的日常生活,这可是首长的待遇,多好。”
好啥好!
不就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吗?
“你要觉得好你就自己住,这破卫生员谁愿意当谁当,耽误我工夫。”霍英姿毫不客气的扭头就走。
到了邢轶也没闹明白到底哪儿把她给得罪成这样,晌午吃饭那会儿都还高高兴兴的,从食堂回来就不对劲了,就收拾东西要走人。wap.biqμgètν.net
头疼的扶扶额追上去,“我不是故意摔烂那罐药的。”
“你故不故意跟我有啥关系,反正又不是我用。”他挡左边,她就绕右边;他挡右边,她就绕左边,最后他往中间一杵,一个没留神她“咚”的一下就撞了上去!
“没事吧。”邢轶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她条件反射般躲开,“你自己找块大石头往脑门上怼怼看,你看有没有事!”
到底是白玉雕的粉团捏的,只那么轻轻一下,那白净的小额头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看着她龇牙咧嘴的小模样,邢轶是又好气又心疼,好几次想伸手去揉,又怕她嫌弃,“都赖我,我不该惹着你,我走,我搬出去住还不成吗,这儿还跟大队长说的当卫生所,以后你愿意让我打下手我就来,不愿意我就不来烦你。”
“谁稀罕。”霍英姿火冒三丈的搓着额头,“躲开。”
“对,躲开!”这嘴长的,是拿来看的吧!
刘草根在一旁瞅着都费劲,赶忙上前和起了稀泥,“小霍说得对,这是你家,你躲出去算咋回事,就该留在这儿好好干活补偿,要不然你欠队里的饥荒得还到啥时候去!”
“啥饥荒?”霍英姿歪着脑袋,狐疑的看向两人。
“嗐,还不就是这阵子为了给你置办东西跟队里借的嘛。”刘草根边说边瞄了邢轶一眼,对上那张咬牙切齿的脸,越说越起劲,“他使这么些钱,可全是为了让你过得舒坦点,两个人过日子花销哪能小得了,光是你这身衣裳就得十好几了吧,伙食零嘴,你俩吃的可都是最好的,他又没有这个票那个证,那不得上黑市去淘换,一张工业券就得两块钱……”
说这些的时候,刘草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就跟谁能听去了似的。
“我这衣裳不是拿那麻袋鱼跟你换的布料吗?”霍英姿云里雾里,回想起方淑芬跟她说的,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在邢轶身上转悠来转悠去。
原先她就好奇每天买这买那的到底哪儿来的钱,这下算是明白了!
刘草根只管可劲儿嘬着烟锅子,全然忽视那道有意无意暗含警告的眼神,“这咋可能,别说咱大队没钱,就那麻袋鱼它也换不来这身新衣裳啊,咱这儿工分值低,全加起来也没几个子儿。”
再看向邢轶,霍英姿总说不出的感觉。
发酸,发涩,也不知道是鼻尖还是眼眶。
她抿了抿嘴,把才揣兜里的钞票又给掏了出来,“他欠了你们大队多少。”
刘草根笑眯了眼,麻利的竖起三根手指,比那野地里的狐狸还像狐狸。
“三十?”
“三百。”
“啥!”霍英姿着实懵了一下,她这累死累活忙了半天才挣二百来块,合着还得倒搭?
心疼归心疼,她的花销总不能让别人替她负担,再说就邢轶这一穷二白的,咋可能还得起。
她匀出四块钱,把剩下的全递了过去,“先给你二百,剩下的我会尽快还你。”
“不用……”邢轶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刘草根瞪了他一眼后,欢天喜地的把那几张毛票子也一并抢了过去,“眼下多还点,以后就能少还点,霍英姿也没跟他客气,狠狠赏了一记卫生球眼,“不用啥不用,你欠人钱还能不用还吗?”
怪不得邢二婶说他花钱大手大脚,可不就是一点计算都没有!
虽然这钱全花她身上了……
原本揣着二百多块钱,好歹霍英姿还能有个挑挑拣拣的资本,现在可好,不愿意也得认命在邢家重新住下,先支棱起卫生所挣钱还饥荒!
这消息一在大队里传开,社员们那叫个欢声一片!
都多少年了,他们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盼到了一个卫生所,以后再也不用愁没地方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