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晚上,洪母炖了一锅鸡肉,又备了几道菜。可能也觉得明晚洪姝就入了别人家门,她格外殷勤,夹了几块鸡肉,一个劲地往洪姝碗里放。</p>
洪姝有些受宠若惊,吃在嘴里,心里却泛着涩酸。这么多年,她十八岁了,居然能在出嫁前夕感受到迟来的母爱,撇开掺水的成份,总得有这一点点温暖供她可取。</p>
第二天,洪姝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不舍,满心欣喜地出嫁。</p>
当接亲队伍来了,三辆小车,两辆装嫁妆的小货车。</p>
村子的人沸腾起来;洪家那只机灵小泼猴出嫁了!</p>
而且,新郎眉目清秀,举止斯文,家庭条件又好,洪姝有福了。</p>
当晚,结婚酒席结束,已经十一点多,她的婆婆,一个六十多岁,面目苍白,怏怏无力而病态的老人对她说:“娃呀,进了我们林家是福是祸看你造化,妈希望瑞仔能改过,你就有福,他要是惹事,你该怎样还怎样!记住,以后这个家你当家,你是女主人,担当家里的责任。”</p>
说着婆婆一阵猛咳,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虚气。</p>
洪姝心头涌起异样,不知婆婆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的话也给了洪姝一股底气,这个家有人情味!</p>
洪姝急忙轻拍她的后背,等她咳停了,扶她坐下。</p>
洪姝让林瑞去倒杯温水,让婆婆缓缓。林瑞有些不情愿,边倒水边抱怨:“妈,今晚是我大喜日子,你说什么丧气话?万一你一口气没上来,那这个家还不散了...”</p>
洪姝惊讶地瞟了一眼,见他神色平常,暗暗松了气,但林瑞的话还是在她心里起波澜:他说话怎么这么怪?</p>
洪姝将水端给婆婆喝,而公公,一个比婆婆还年迈的老人,虽然穿着精神整齐,但满脸的皱纹使他更显沧桑。</p>
他站在一旁,默默打开抽屉,拿出几粒药丸让林母服下。不一会儿,林母脸色缓了不少,气也顺了。</p>
“晚了,你们上楼歇着吧!”林母吩咐着,又看了看洪姝,眼神深沉,让人揣测不清。</p>
洪姝一个字都不敢吭声,瞄了一下林瑞。</p>
林瑞脸色不悦,杵着没走。</p>
林母抬头,看着林瑞,声音很是疲惫地说:“有事等明儿回门了再说,你急什么?”</p>
林瑞松动了,他对洪姝招招手,说:“上楼。”</p>
洪姝低头,她觉得林母状态不好,就这么上楼似乎很不妥,她犹豫着没动。</p>
“去吧!明儿还要忙着呢。”林母拉着洪姝薄小的手,却触到她手掌里的茧,不禁愣了。</p>
林母轻轻抚拍两下洪姝的手背,又催促她上楼休息。</p>
洪姝只得随林瑞走了,到了楼梯玄关处,她回头看去,见林父扶起她往后屋走。</p>
她走的很吃力,佝着背,腰也挺不直,脚步浮虚无力,双膝微弯。</p>
洪姝暗暗吃惊,酒席的时候,她见林母笑容可掬,虽然一直端坐着,都是林父和林瑞俩姐忙前忙迎接招待宾客,但精神还不错,怎么一下子这么乏累!</p>
上了楼,洪姝悄声问林瑞:“咱妈是身体不舒服吗?”</p>
林瑞推开房门,平静地回答:“她病了一年了,日子也就这一两个月吧。”他边脱下西装往衣架一挂,边解领带又低声嘟哝:“走都要走了,还折腾我的事,真是被她害惨了,什么不结婚不给我财产...”</p>
他低喃着往卫生间去,后面的话,洪姝没听清楚。</p>
她怔怔望着林瑞的身影,心头说不出惊愕,那是他亲妈呀,他的语气怎么一点都不伤感?</p>
洪姝失神地往床上一坐,原来婆婆已经病入膏肓!</p>
林瑞从卫生间出来,见洪姝发呆,便说:“怎么还不换衣服去洗脸刷牙?”</p>
啊!洪姝回神,她点点头,拿出睡去了卫生间。</p>
卫生间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面晶莹剔透的镜子,洪姝看看自己,一身红衣配着红色长裙,枣红高跟鞋一垫,整个人高挑不少。头发盘成高发簪,戴上金色花珠钗,像开屏的孔雀。</p>
她的五官普通,惟有一双大眼睛乌溜溜,透着灵敏机智。</p>
洪姝伸手抚着镜子,顺着倒映出来的自己脸上轮廓轻轻摸了摸,指尖划过她脖子处,正挂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手上也戴了两个金戒指,还有一对金耳环。</p>
这是洪姝意外之喜,没想到洪母会给她金饰,虽然这些都是林家送去彩礼的钱拿去买的,洪姝还是满心欢悦,洪母总算不她刻薄一回。</p>
洪姝欢欢喜喜洗漱,换了睡衣出来,却愣住:林瑞正掏着她的包包。</p>
林瑞听到声音,转身问道:“箱子的钥匙在那里?”</p>
洪姝还没回神,眼睛看向床头上的红色皮箱,那是每一个新娘出嫁时的喜包。里面装着父母给的嫁妆,钱或金饰贵重的东西,还有兄弟姐妹送的结婚贺礼,也是以钱或金饰代替。</p>
可谁都知道洪家什么情况,而且洪母那么厌烦洪姝,就算家里宽裕也不会给洪姝嫁妆。更何况俩哥那个德行,怎么可能皮箱里有东西?只是备个空箱装几件新衣做个样子,掩人耳目而已。</p>
林瑞他心里不是有底,洪家没有嫁妆可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