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接过工作证,见张开吞云吐雾样子威傲不凡,就上下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又看,笑着说:“这就是科长证?城市里的官就是不一样,还有官证。”
张开一听笑着说:“大婶,这是工作证。”
于传龙也笑着说:“你看,旧社会的农村,你大婶都不知道在学校上学是什么味道。”
“旧社会吗,字识不多,这是不奇怪的。”张开说。
“学校里不就让老师天天去管着吗?不就象小鸟一样在笼子里吗?我咋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于氏说。
“我的鸡场能办的这么顺利,张开,你功不可没啊,可全多亏了你,你也别推辞功劳,你的功劳可是再大不过了,将来,说不定还要有更多的地方去麻烦你了。”于传龙说。
“那里话,朋友吗,谁叫你我是朋友呢?谁叫你是我二爸的得力部下呢,有句话道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不,还没到那种程度呢,就这么点小事,还用挂齿?这还不是应该得嘛?我说大叔,你这个地方可真难找啊,我打听了好长时间才过来,要不是碰到你还要在外面打听呢。”
“第一次是不好找,可下次就好找了,不过再不好找还能难住你吗?这就要让你以后多来。”于传龙说。
“这道也是,要多来不过还得有时间,你这个地方连车都开不进来。”张开说着把烟头扔到地上,然后抬起头来说:“多来自然是一遍生二遍熟吗,是吧?”
正说着话,于小溪端上炒的热气焦香的花生来,又端上泡好茶的茶壶和茶碗来,拾起茶壶来向茶碗里添着水,便都一齐嚷嚷着让张开吃花生。
张开很客气的谦虚着,眼注视着于小溪的每一个动作,于小溪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那样仔细,于传龙把添满茶的茶碗端给张开。张开很客气着推让着,一齐说笑着,张开一抽空目光就总投向于小溪,并还让于小溪也到炕上坐。于小溪虽然开朗活泼,但有时也被张开无故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张开从脸上看出于小溪有些不好意思,就连忙找话说花生炒的真好,真好手艺。
又互相说了一会话,于传龙问张开怎么上午不来?张开象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噢,是这样,上午到你们乡里我二爸那里有事,这不?下午就顺便想过来看看你。”说着,张开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于传龙,“啪”用手枪打火机给于传龙点上,自己也点上,边吞云吐雾边说:“市里有个单位想托我要一批鸡,都是关系户,看你这里能不能卖批?价格比农村高,咱们也是老关系了,我考虑着这对你比较有利,如果可以,我就一同和那个单位来车拉。”
于传龙一听从嘴里把烟拉出来,也顾不得再学着张开那样吞云吐雾了,两个嘴角向下一弯,想了一会,就若有所思的说:“可以,不知多少钱一斤?我是比较相信你的,你也不会让我吃亏,只要咱们的鸡场兴隆了,将来一定也有你的一份,现在乡下里鸡也很紧张,特别快到了年关,要是别人来要我还真不卖。”
张开听了眉毛向上一挑,又立刻笑了笑,说:“请放心,我和你是一个心愿的,价格比较合适,肯定比乡下贵,在城里也是比较贵的价格了,也是高价了,两元一斤,这个价格就比较可以了,朋友也都是看着我的面子才给这样高价的。”
于氏一听到这个两元,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再也笑不出来了,马上十分着急的问:“不是城里四块五一斤吗?咱乡下都三块多了呢。”
张开听了额上明显钻出汗来,但又不慌不忙的吸了口烟,然后又把烟头扔到地上,脸皮很厚的说:“那是谣传,没有那么高的价格,这个价格就算是最高的了。”
于传龙听了,心里更明白了,其实他的脸已经早白了,他心里发恨说:“什么关系朋友关系户?分明是想来坑我,来拣我的便宜,想*拾我的鸡,认为我这个乡下人不精,认为我是他二爸领导下的村支书会不好意思,两块钱一斤谁卖?一斤少卖两块五,一百斤就少卖二百五,一千斤少卖两千五,这么多鸡,得少卖多少钱?当我是傻子?是神经病才会卖呢,城里两块钱这就是最高的价了?那么不高是不得一元钱一斤?这年月这个钱到那里能买出鸡来?”
可又不敢得罪张开,不敢不好意思说不卖,怕得罪了张开在张书记面前不给他说好话,张开是什么人?那可是张书记独一无二的亲侄子,张书记没有儿子,把他看的和亲儿子一样,万一以后因为这个把张书记得罪了,那他这个村支书还当不当了?
可这怎么办?他心里十分作难,要下狠心卖又舍不得这些鸡和那么多钱吃亏,就心说:“在这之前,我还故意说鸡场也有你张开的一份功劳,并还着重的重复重复,可你张开也太不象话了,怎么不顾情面给我来这一手呢?这不是来为难我吗?还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就这样的插法?这不是给我向两肋捅刀子吗?插刀还有这样插的吗?这还不是诚心要把我插死吗?”
他心里反复的埋怨着认为张开这样做太不应该了,他不就是在饲料厂买饲料时,张开多说了几句好话关照关照吗?怎么就这么点小事就会来如此了呢?就凭这点小事就应该如此把他当成傻子来*拾他的鸡吗?这太不应该了吗。他心里实在疼不过想下决心说不卖了吧?可又没有勇气不敢说,可这样再不表态也不好,又怕张开认为他默认答应了,从心上说即是要了他的命,他也舍不得少卖那么多钱,舍不得这些鸡被*扔了,这不是一只鸡两只鸡的问题,这是很多鸡的问题,可要不顾一切的下狠心拒绝吧?又实在怕祸就会从口生,怕拒绝之后以后果真会带来麻烦,那时他可又后悔都来不及了,他心里就这样的忐忑不安反复的难决的吸着烟,正反都觉着不是,就是难决难表态。
于传龙虽然心里在那里难受,心里难以决定拿不定主意难以表态,可于氏并不想的和他那么复杂,此时她感到张开再也没有才进门时那么可亲那么好看了,听着张开的话她心里都打颤,都惊得心蹦的感到渗得慌,不管张开再说什么,她见丈夫低头犹豫不表态,心里惊得就连忙一个劲的说现在卖太早了,等明年再卖,现在鸡正是长的时候,这时卖了不划算。却正在这时,到鸡场去喂鸡的于小溪又从外面进来,张开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于小溪的身上,于小溪又嚷嚷让张开吃花生,别闲着,张开也只是客气的点头说好,可就是看着她没有动手,那目光好似就长到了于小溪的身上,再无法拿开。于小溪见了,嚷嚷完了,就到里间去了,张开的目光又跟着转着头,也跟着到了里间的门口,见于小溪进了里间带上房门,这才又收回目光来。
这一切都让于传龙看到了,先会于小溪去鸡场的时候,张开也这样。于传龙可不是一般的人,于是他心里就瞬间又心机一动,而有了主意,就立刻也把烟头扔到地上,忽然如释重负似的笑着说:“张开,我看这样吧,现在鸡是正长得快的时候,要长到明年春上,或者过年的时候才行,等那时长好了,咱们就会又多收入若干钱,眼下就少卖点给他们,你看怎么样?”
“能卖多少?”张开问。
“就四十只吧,你看行不行?”
张开醒悟似地看着于传龙,说:“这样还不够油钱,既然这样,那我看就等着年关和明年一下子卖吧。”
“也行。”于传龙马上很疼快的说:“你为我想得太好了,以后我一定要多感谢你,张书记都挺好吧?”
“挺好,就是工作很忙。”张开态度很平静的说。
“是呀,这一个乡都要靠他*心吗。”于传龙连忙说:“张开,你对像在什么单位上班?”
张开笑了笑说:“我还没找呢。”
“你是不要找个天仙女?”于是马上跟着问。
“大婶,看你把我说的,我成什么啦?你也太把我言重了,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要求能够志同道合就行了,别的再一概不要求,我的想法同别人不太一样,就是别人都愿意在城里找,还要找个漂亮职业好的,可我,我就不讲究追求这些,我个人认为,只要能志同道合看着满意乡下的也可以。”
“这么说给你找个乡下的你也不嫌侯了?”于传龙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以我的观点,我认为在乡下找最好,乡下人知苦知甜,为人勤恳,善于关心体贴人。”张开说。
“你可真是个老人观点,现在象你这样观点的年轻人真不多了。”于氏说。
于传龙听了忽然蛮有精神的说:“来,摆上酒菜来,我要和张开喝两杯。”
于是还没开口,张开一看金壳手表,说:“都四点多了,今日不喝了,我还要马上回去,车还在村头等着我呢。”
“别,在这宿了吧,住两天再走,进门才说了两句话,真没耍够。”于传龙说。
“张开,就在这住两天吧,好不容易来了,那能立刻就走呢?”于氏说。
“不了,我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办,今天歇班,利用这个时间才出来。”张开说着下炕便向外走。
于传龙见挽留不住,只好说:“既然如此,张开,下次再来,以后多来玩,给你带点农产品吧?”
“不了,我不要,大叔,你们收入点庄稼也不容易。”张开说。
于传龙一听,又让于是到鸡场去抓八只公鸡,于是很快去抓回来,于传龙一看,于是好象全专挑一些小的抓,八只很小的鸡绑在一块,还不够十斤重,就要说什么,又瞅瞅张开,忽然灵机一动,说:“张开,你看,鸡才长这么一点大,确实还不好卖,你别介意,这是一点心意,你无论如何要拿上,别嫌小,小的比大的好吃,小的肉嫩。”
“张开一看于是抓的八只小鸡,好似八只鸽子绑在一起,就说不要。于传龙不由分说,接过来提着,一直给张开送到车上,并说让张开带回去先吃着。
张开一看鸡已经裹到车上了,见不要不行,就只好无可奈何的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连说:“谢了,谢谢了。”说着,伸出手来边和于传龙握手,边又去瞅也跟着送过来的于小溪,并也向于小溪伸过手来,笑着要握手,于小溪出于礼貌,只好红着脸和张开握了握手,又立刻把手拿回来。张开见了,见于小溪脸都红了,就很高兴,握完手,连连摇着手进了轿车,车开后手还在摇动。
张开走后,于传龙心里就做了底,他盼望着张开有一天能上门来求亲,因此对于小溪和伊子期他更不会同意,如今伊子期就是再好再合适他也不会同意,这些在他心里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需要的话,要说出理由的话,那也是他顺口胡编,在他心里,只要能起到阻止于小溪和伊子期的作用,和能让伊子期痛苦,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什么样的理由他也能编出来。但于小溪又怎么知道于传龙的真正心思和用意呢?和于传龙理论了一大顿,自然是一点作用也不起,于传龙怎么会听得进去呢?他最后还是*了心态的把话拉到了正题张开的身上了。
这对于小溪来说更是不能同意不能接受的,一则她没想到这是于传龙在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二则她心里爱着伊子期,三则她根本没看上张开这种人,她担心张开这种人是不一定靠得住的人。再者,她不想以低*的身份去高攀落得个将来悲惨的结局,这也许就是于小溪的过人与人不一样的地方吧。
而于传龙呢?在与女儿争吵理论之后,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他在外间被里间的女儿这么一说,气又不打一处来,又把气生到了伊子期的身上了,认为这全是伊子期在作怪,搅了他家高攀城里的好事,认为伊子期这样做他更有机会去找伊子期的不是了,更能让伊子期痛苦不安了,或者还可以让伊子期为情痛苦,受不了爱情挫折打击,会一蹶不振,会变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于是他为了进一步给伊子期增加心理痛苦,就又起身出门不失时机的到伊子期家来了。
一进门,这次伊子期娘再没有同以前一样迎上去,而只是不得不开口礼节性的说:“他叔,你来了?”于传龙又没搭理,进门后见了伊子期,才要开口,伊子期却先说:“你怎么又来了?”于传龙一听更来气,说:“你天天缠着我女儿不放,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告诉你,你再敢缠着我女儿,我放不过你。”
伊子期本身被母亲说的想离开于小溪,眼前被于传龙这么一说就气更不打一处来,就大声说:“到底谁缠着谁?你把话说明白点,我告诉你,我伊子期还没到那种地步,还没象你一样和一个癞皮狗似的三番两次向这跑。”于传龙一听伊子期骂他癞皮狗,就更火了,向前来问:“你骂谁癞皮狗?你嘴放干净点。”
伊子期说:“我说你赖皮狗怎么的?”于传龙一听气得一把将伊子期拧着衣领揪起来,猛向外一推,一下子将伊子期推倒,伊子期头一下子碰在了桌子角上,把头碰出血来。伊子期娘一看,一下子慌了,上来扶着伊子期哭起来:“孩子他爹没有了,剩下我拉着两个孩子,你要来气俺也不用这样刚扬啊,俺那个地方不好了?”伊子期爬起来就要动手,*死死的把住哭着不让他向前动手。于传龙一看伊子期头上出血了,开始有点紧张,但见伊子期起来被母亲把住了没有事,就又发怒说:“我这就是让你记着,你是个狂徒也别想着狂出去,小子,你打了我,今天算扯平了。”说完,走了。
爸爸走后,于小溪将计划在里间已经写好了,于传龙打了伊子期后,却再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了刘美丽家。于小溪就拿着计划来找伊子期。虽说因为爸爸的反对,于小溪心里很不疼快,但她仍然要来见子期哥,一想到子期哥,她那心还是轻松的,是高兴的,但当她一进门见到伊子期头上包着纱布时,她就心一下子急了,连忙非常着急的问:“子期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伊子期娘一听难过的说:“小溪,我求求你,你再别来找子期哥了好不好?”于小溪一听紧张的问:“大婶,子期哥这是怎么了?快告诉我。”
伊子期娘再没开口,只低着头叹气掉泪。伊子期却说:“小溪,你再别来了好不好?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虽有心相爱,可不是同路人,不是同路人你想会有好结果吗?”
于小溪一听落泪说:“子期哥,你告诉我,你的头是怎么的?你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对我?你快说,快告诉我,你的头到底这是怎么了?”
伊子期的娘再也忍不住了,说:“这还用问?是你爸爸不同意,三番两次上门来,把子期哥推倒碰在桌子角上。”
于小溪眼里的泪瞬间就象两行珠子断了线,沿着两腮流下来,她把计划向炕上一放,一句话也没说,转头哭着跑了。
于小溪回到家里后,见爸爸还没回来,她就趴在炕上哭。
于氏从鸡场回来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回来哭,就向前问原因。于小溪哭着说:“爸爸,爸爸为什么把子期哥推倒碰成那样?你们为什么要反对我和子期哥?为什么?”
于氏一听知道小溪这是为伊子期的事哭,就劝说于小溪,劝于小溪早点离开伊子期,说跟伊子期有什么好,象他们这样的支书人家,那能找一个象伊子期这样的人家呢?最起码也要找一个支书人家才好,再要不就找一个象张开这样的城里人。于小溪听到母亲这样说,见母亲也仍然和爸爸一样,和爸爸一个观点,还是不改变不赞成她和伊子期的事,又想起伊子期刚才的那番话,心里更伤心,就只是哭而再没有多说。
待傍晚于传龙回来,于传龙一看女儿不起来吃饭,就又到里间和于小溪争论了一顿,但仍是不起作用,争论的结果谁也改变不了谁。
但这事过了没几天,伊子期在事后,觉着自己那天对于小溪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那样无疑会伤了于小溪的心,他冷静下来后,在看了于小溪写的计划后,心里又有些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样对待于小溪,他感到这一切都不能怪于小溪,他和于传龙的恩怨,又怎么是于小溪的事呢?他怎么能把怒和怨气都转到于小溪的身上那样对待她呢?他还是个男人吗?就为这么一点点的小摩擦小委屈就受不了,就迁怒于于小溪,把火撒到于小溪的身上,这太不应该了,他还有点良心吗?他还知道好坏吗?于小溪可是一直在对他一片真心啊。
他从部队上回来,父亲去世了,对像和他吹了灯,事业不顺,家境贫困,一切的打击都向他接撞着迎面扑来。可就是在这样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于小溪却不嫌侯他,毅然的走进了他的视野,坚强的用真心和热情留住了他,向他求爱,就这份心和这份情,这份厚谊,就足以让他也永生难忘。
而小溪作为一个女子,一个村支书的女儿,一个姑娘,而不顾于传龙的强烈反对和阻止,毅然没有屈服,而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退伍军人,一个大男子汉,遇到这种情况,遇到这么一点点的小挫折,就退步了,胆小了,这太不应该了,这能对得起谁?这还算是个男子汉干出来的事吗?连一个女子也不如,为了真心对待自己的小溪受这点委屈算什么?他怎么会那样对待小溪呢?太无情了,太对小溪不公平了,太对不起于小溪了。
想到这些,他又恨自己,恨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的所作所为,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是人,他要去找于小溪,向于小溪认错,向于小溪当面赔礼道歉。
而于小溪呢?因为自己的爸爸把伊子期推倒碰成那样,心里非常难过和内疚,又听了伊子期说出那样的话来,内疚之下离开了伊子期家后,一连几天心里老觉着再无颜没脸去见伊子期母子了。
但事后没几天,她想,如果她再不去见伊子期,这样子期哥会怎样想呢?会不会认为她屈服了呢?如今子期哥因为她被爸爸碰成那样,她能忍心再雪上加霜吗?能因为子期哥那一句话,而不去找子期哥离开子期哥吗?这样她不是太不尽人意太绝情了吗?她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小误会,就放弃子期哥,于是,她等爸爸出去以后,又去了伊子期家。
一进门,伊子期的母亲没在家,伊子期见了她,再没有和上次那样对待她,而是用十分愧疚的目光,不移的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她也心情很复杂的看着他,注视着他。
二人互相的看着对方,而久久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她才声音很微弱,而充满歉意的说:“对不起,子期哥,我连累了你,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爸爸不对,他不该那样对待你,都是我不好,没有做好我爸爸的思想工作,你能理解原谅我吗?”
这一番话,就象一种力量含着许多的热量一样,涌进了伊子期的全身,伊子期看着她自责的样子,难过,伤心,心疼,感激,自责,一下子猛然间也似有许多话要向她说,要向她倾吐自己的不对,不该那样的对待她,不该对她说出那样无情的话,不该自己在受了一点点小委屈之后,就那样的对她,可这千言,这万语,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样从那里开始对她说。
而于小溪,也是这样,她话出口后,一阵子难过和悲伤之后,也不知道再怎样把自己的心和心中的千言万语,再怎样和伊子期吐出来。此时她在伊子期面前,除了她那颗受伤而内疚难过的心在跳动外,一切的语言都是那样的艰难,一切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她此时的心情。
二人的两颗心,在一时难以向对方表达的不言中,好似又替代了所有的语言,又成了最好的语言,一开口,二人就泪如雨落。
“我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原谅你呢?”他一下子泪落如雨,“小溪,你为了我,能够忍受那样的痛苦,而我作为一个男子汉,一个比你还大两岁的男人,连这么一点点小挫折都忍受不了,我还叫个男人吗?我还是个男人吗?我怎么能那样对待你呢?你哭着跑了后,我心里又是那样的后悔,可是,再一直见不到你,你家我又不能去,我心里有很多话,可我无法跟你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很难过,好后悔,好恨我自己。”
“子期哥啊,你能理解我,你能这样的理解我,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说着,于小溪落着泪,向前仔细地看着伊子期头上的纱布,用那纤细的手,小心的去触摸着伊子期头上的纱布,泪落似雨,颤声说:“子期哥,还疼吗?”
“不疼了。”他说:“小溪,这点算不了什么,你千万别担心我了呀,”
二人抱头涕在一起,涕声中,互相安慰的泪语里,二人各自向对方敞开着自己受伤的,难过的,感到对不起对方的心和肺。此时如果再用语言来往下表达他们的这种情和场面的话,语言又显得是那样的苍白。
二人在一番悲伤之后,又共同计划着贷款办厂的事。
但是,当伊子期向银行贷款,银行在进村落实情况时,身为村支书的于传龙,却又说伊子期是一个狂徒,从部队回来后就不务正业,整天异想天开,办了什么编制培训班,骗了人家许多钱,整天用这些钱吃喝玩乐还赌钱,人家知道上当后,都一齐上门来要钱,要的他没有办法了,可能又想打银行的主意,你想就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办起工厂来吗?银行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贷款当即告吹,那些到培训班来培训的人,听到于传龙说伊子期从银行里根本一分钱也贷不出来,根本就拿着办厂子收学员当幌子来骗钱,又果真听说伊子期贷款的事告吹,就大多数认为于传龙说的可能是真的了,一个个都不想做受骗上当者,于是就都大多数到伊子期的门上索要培训费,都声称上当了,不学了,不参加培训了,说培训人才办厂,都是骗人的鬼话。看到这些学员们此刻对自己的不信任,伊子期心里百感交集,那些学费,有一些已经在办学中花掉了,无奈,伊子期连自己的部队复员费也赔上了,贷款办厂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如似雪上加霜,已经无望了。
却就在这时,倒霉鬼和倒霉的事却又转向了于传龙,让这位老于也领落到了失败后的滋味。而至此,这个故事又走向了根本性决定性的转折。
就在伊子期贷款办厂失败后,未出半月的一天晚上,于传龙一手造成的这场好戏又登场了。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似一根线一样的弯月西沉,夜深人静,只闻小虫之鸣,一条黑影几乎与黑夜分不出来,“唰唰”,黑影似乎轻车熟路,动作敏捷的象一只猴子,一会儿功夫来到于传龙大门口,左右前后一张望,突然发出高兴发狠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带着得意发狠的微笑:“哼哼哼,你不是嫌钱少了不卖给我的关系户吗?我让你再明年卖,让我再没有面子,我让你年关明年也卖不了,永远也卖不了,我让你立马就变成穷光蛋,你不让我赚我也不能让你赚,过些日子等此事过去了,不能引起你的怀疑了之后,我就再来给你点小恩小惠,那时我要想把你女儿弄到手,对你这个穷光蛋村书记来说,就会是易如反掌,让你把女儿自己乖乖送上门来,送到我的面前,我看中的女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我让你不够朋友,就让你损鸡再赔上女儿。老东西,还觉着自己精,你明明知道我看上你女儿漂亮了,你却装作大样的就是不开口,想用此来吊我的胃口,嘿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还能精不过你一个乡巴佬?哼哼哼。”
影子笑完,一闪身翻墙而入,悄无声息的进了于传龙的院内,直扑鸡场。
来到鸡场,一看鸡都长的很大,那象那天的八只小鸡那么小,就又自语说:“两个老东西,都拿我当傻子了,我说呢,怎么都能长的那么小,小的都不喜当吃,让我半路就扔了,哼,我今天就让你永远后悔,让你晓得马王爷有三只眼,哼哼哼。”
几天来,于氏虽不断的劝说于小溪,做于小溪的思想工作,但尽管伊子期贷款失败,而于小溪仍然坚信子期哥不会就这么趴下,她仍然并不改变对伊子期的看法和立场。于传龙见女儿仍固执己见,心里也很生气,但心里又且喜伊子期这一系列的失败,对将来他仍然当选村支书大有益处,这几天虽说他一直闷闷不乐女儿和伊子期的相处,但一想到伊子期眼看着黔驴技穷就要完了,心里偷着乐之际也没有多和女儿去计较。他想,他的女婿迟早会是张开,就让他俩先蹦跶几天吧。但他又怕于小溪和伊子期再闹大了,闹得严重了,再传到张开的耳朵里不好,于是他又讲究起了策略,他让老婆来劝说女儿。这天早上,一吃完早饭,他又高兴的乐着出了门,于氏刷好锅碗喂上鸡,又到炕上要来劝说女儿。但刚劝到半上午,就听天井里她儿子于小飞回来猛然大叫:“妈,你快看这是怎么了?你快来看吧,真吓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没气了”
于氏听到喊声就问儿子:“什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没气了?”儿子着急的说:“鸡,你快来看吧。”
一听到鸡,于氏立刻就动了心,她忙从炕上下来连鞋都没顾上穿,赤着脚就跑出来,一见儿子就问:“几只这样?”问完,没等儿子回答又接着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上学了?”
于小飞说:“今天又不是星期六吗?你快来看吧,还几只,你看了就知道了,怎么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还吐白沫?怪吓人,活象快要死了。”
于氏一听,吓得“啊”的一声惊叫着说:“美生,好孩子,你别吓我,是真的吗?”边向鸡场跑来边问。
“你自己过来看吧,谁吓你了。”于小飞说。
于氏一听瞪起眼,开始还怕院子里有东西扎着脚,眼瞅着地跑得慢,现在也不怕了,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鸡场一看,一下子惊得放了声。
于氏在那里惊得魂出了壳,哭的时候咱先不说,接着这个时候先简单的提一提于小飞,这于小飞是于小溪的弟弟,今年十八岁,正在县城上高中,这于小飞人也都说他长得一不遂于传龙,二不象于氏,和于传龙比起来他也是没多少心眼,他为人过于正直仗义,说话心直口快,为人性刚,是个典型的男子汉。于传龙常常为儿子少心眼而叹气,又为儿子说话直率,不会拐弯抹角而无可奈何,但又拿他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能把他怎么的?即是是这样,也仍视为是个宝贝。关于于小飞在这里也不多说,因他后面的所作所为在法律上那是法不容情,是非曲直自由你们自己去定论他的为人。
于小溪听到母亲在哭叫,也从家里出来,于小飞一眼就见姐姐象才哭过,心一下子就象被凝住了,呆呆的看着姐姐不支声。
这时于是在那里哭着骂起于小溪来,“啊吆,天呀,可要伤了呀,咋就还不断着死呀,小坏死嫚你还有脸出来,你出来干什么?可吓死妈了啊,妈不整天劝你还能这么长时间不来看鸡?这下可伤了呀,这可怎么办啊?美生,你还在那里管那个小死嫚干什么?你还不快帮妈想办法?”
于小飞说:“你们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姐姐就象才哭过,你就怎么还整天劝什么?鸡要死了我有什么办法?死就让它死呗,反正你不想让它死它也要死,总不能用手把住就不死吧?“
于氏一听,又顾不得骂了,就又对儿子大叫说:“那你,那你还不快去叫你爸爸,吃完饭就知道死出去,不能过来看看鸡。”
“我知道他上那去了?“于小飞说。
“你,你要急死我别忙,你多会才能懂事了,你不会到刘美丽家去叫吗?”于氏说完,又骂起于小溪来,什么小丧门星,整天丧门,你不丧门出事来你过不去。骂着,见女儿出去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什么鸡啊,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可伤了啊,这会要了命了呀哭声不断。
屋里,于传龙与刘美丽亲切的坐在一起,刘美丽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刘美丽的男人刘五因为去了广东打工,一去三年没回来。刘美丽又为人放荡,人才长得好,就迷住了村里一些放荡的男人,于传龙就是那些男人当中的其中之一。于传龙那是对刘美丽十分看好的,刘美丽会说能道,说话还表情好,温柔娇滴滴的,让于传龙*,无事的时候总是爱向刘美丽家里跑,于氏也管不下来,时间久了,习以为常也就不管了。
就见两个喜眼相对情趣相投的人,孤男寡女的坐在一起,那打情骂俏的话一句连着一句。却又扯得那样有声有色的生动,刘美丽说:“于书记,在咱村里你可是成了一个快要最富有的人了。”
于传龙说:“什么最富有,也就一般化不能说穷吧。”
刘美丽说:“你还不承认,谁不知道你的鸡场里的鸡,如果一卖就是好几万元呐,到那时你可别忘了我。”
于传龙说:“真有你的,我的鸡还没卖你就惦记上了?”
刘美丽说:“你吃肉,别忘了给我一碗汤喝,汤我也不嫌候。”
于传龙说:“那几个钱我能捞着天天吃肉吗?自然也要喝汤。”
刘美丽说:“人都背地里说于书记是个铁公鸡,却对我也要铁公鸡,我头一次见到还有这样的男人。”
于传龙说:“你不要守着金相玉不识金相玉,却说铁公鸡,铁公鸡能天天向你家来吗?”
刘美丽说:“铁公鸡也有爱好,你这样的铁公鸡只是光得便宜不掉羽毛罢了,光想算计别人的好处,这方面我服你了,听说你坚决不同意小溪嫁给伊子期?”
于传龙说:“不是我不同意,你想想,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差得远了。”
刘美丽说:“伊子期也是党员,他以后如果也有出人头地的时候,我还看着小溪有远见呢,就如小溪的妈当初追你一样。”
“伊子期能和我比?有我在,他永远也别想。”
“于书记可别这样想,你难道就没有老的时候吗?你老了,他正年轻,我看我从现在起,我就应该不敢得罪伊子期呢,更不敢得罪小溪,全村人我想没有不这样看的呢,都知道你快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你如果从长远看的话,就应该支持小溪才对。”
于传龙说:“净胡说,说我是秋后蚂蚱,真是睁眼说瞎话,我一定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秋后蚂蚱?我岂是就那样简单就能成的吗?你让我不反对还支持,你不会在说着笑吧?你想这可能吗?你认为我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打我的人?”
刘美丽一听,心里一想,也笑了,说:“从这方面讲,是不可能行,但小溪与伊子期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爱你想能随便分开吗?于书记,你不要快成了富翁,又牢牢的坐着支书的大位,没有事自寻烦恼,去计较这一丁点的小事,而自寻不快乐,如果你不这样,谁不说你天天是好日子呢,在伊家庄说一不二,又马上要成为几万元户,你瞧,多好的日子。”
正说着,于小飞突然着急着跑进来,进来就冷口热风的说:“爸爸,你快家去看看吧,鸡大口大口的喘气,喘着气就没气了。”
于小飞的说话象傻子,把刘美丽笑的都合不拢嘴。
于传龙问:“怎么大口大口的喘气就没气了?”
于小飞说:“就是快要死了,都这样。”
于传龙一听,“啊?”的一声,就往外跑。
于传龙跑出刘美丽家,满街大道的放开脚步,急忙跑着奔回家,一进大门,见老伴坐在那里拉着长声哭鸡哭的挺悲惨,就忙惊得向鸡场跑来。来到鸡场一看,见鸡已经死了一大片,头“嗡“地就象惊炸了,蒙了,两只眼发直的看着鸡,不知所措而身子直出冷汗,发凉无力的身子呆在了那里。过了片刻,才象反应过来似的,而绝望地仰头长叹:“完了,这会子全完了,全完了呀,上天啊,这是一万多元钱的本钱呐,连本带利好几万啊,就这么就,怎么说完了就完了呀?上天太狠了呀,为什么会这样呀?”
于氏见丈夫回来仰头象个打鸣的公鸡,却突然不哭了,说:“你光知道仰着头象公鸡打鸣一样呀呀的叫,你不会去叫小山来想想办法?”
“啊?”于传龙一听,这才如梦方醒,转身拔腿向外就跑,但还没跑到大门口,猛然又同大梦初醒般的跑回来,再到鸡场一看,大叫:“已经快全死完了,叫小山来还有什么用?大势早去了呀,几万元就这么的完了呀,完了,要不让我活了啊。”叫着,于传龙又把双手有力地举起来,脸再向上望着天,大叫:“天呐,老天啊,你怎么就不长眼?你怎么就不让我活了啊?我那里不好你这样对待我啊?”叫完了,头又无力地象一个弹簧头猛然断了弹簧一样垂下来。于氏一看,忙从地上起来,叫:“难道就这样等着死的一只也不剩吗?你不去叫,我去叫。”说完,就匆匆向外走。但于传龙高叫:“剩一只好干什么?有什么用?”于氏好似象没听到,仍然向外走。但刚到大门口,于小溪已经和兽医小山从大门外进来了,于氏如似一下子遇到了救星似地,哭叫着对小山说:“小山啊,可真要完了啊,鸡怎么就一下子硬死?”
小山没有说话,跟着一块来到鸡场,于传龙只蹲在那里象一个皮球被扎破了,在那里哀声叹气,小山仔细看了看鸡场,走进去拾起几只鸡来看了看,就问于是:“都给鸡什么吃了?”“什么也没给啊,照样是那些鸡饲料。”于氏说着,目光害怕地瞅着小山,小山见了,又看了看鸡饲料,叹口气说:“唉,晚了,已经不行了,没法救了,鸡中的毒太厉害,是巨毒,现在发现的又晚,这些鸡现在全连吃也不能吃了,吃了会对人有危害,会让人连带性中毒,收拾收拾都埋了吧。”小山说完,走了。
小山还没走出大门口,眼见着最后几只喘大气的鸡也不喘气了,于氏一看见全死光了,两眼一黑,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于传龙却猛然走过来,一把将于氏从地上揪起来,问:“你都给鸡什么吃了?你给我说,今天你不说出来,我就砸死你。”于氏一看丈夫这个凶样,心里不由更怕了,又加上心疼那些鸡,两眼直勾勾看着丈夫,只掉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传龙一咬牙,又叫:“嗯?你不说?你给我快说,你到底给鸡什么吃了?”看那样子话一出来,瞪眼咧嘴就似要将于氏一口吞了一样,于氏从来没见到丈夫这样过,吓的更说不出话来了。于小溪一看母亲吓的身子直打颤,忙上来抱住于传龙,嚷求让于传龙放了于氏吧,但于氏越吓的身发抖越说不上话来,于传龙就越认为是于氏给鸡什么吃了,才变成这样,于是就更凶,眼瞪地象要从脸上凸出来,那样子好象凶巴巴的就要动手打于氏,于氏一看于小溪和美生都上来拉不开于传龙,就猛然吓的大哭着说:“我的天哪,我真不知道啊,要是你今天打我也是屈打我啊,我早饭后出了还是用那些饲料,再什么也没给鸡吃,我喂鸡的时候鸡都是好好的呀,都吃的还挺好呀,那象要死了?怎么一转眼就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啊?你要不信,你到鸡场里去看看,我再喂过别的东西你就打死我。”于传龙一听松开手,冲到鸡场一看,猛然恍然大悟说:“好啊,你小子,我不同意,给你破坏了贷款,你就如此下黑手给我来这一套。”说完,向大门外冲去。要去找伊子期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