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是众所期盼的雨不是下了吗?就连部分恶劣环境的劳动,不也有所改善了吗?
此刻,四个月前的某个事件,像播放DVD似地在我脑海里重现。
曾是苏贝雷拉国民的妮可拉说过:“只要下雨,一切都会好转。只要下雨,人们就不再口渴,也不必再向邻国买酒跟水果,水井跟农地会得到滋润,大地会长草,家畜也会因此而肥硕。”
但雨不是已经下了吗……
“那么飞……依兹拉是来希尔德亚赚取生活费罗……我以为你是逃家少女在钓凯子呢……对不起……”
“没必要向我道歉啦,你又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你看,你还把上衣借给我呢。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亲切的客人。”
细窄的马路前方有微弱的温暖灯光这边靠近。时而左右摇摆、时而停止,只见那灯光越来越大。
“……我肚子好饿哦。”
正当四周飘着热气跟浓汤的味道,古蕾塔喃喃地说道。
“是、是‘塌’面……?”
“不对,是汤面。”
想不到连小孩子,都比目前个人识字率仅有百分之七的我还优秀。
在剑与魔法、魔族与魔王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面。
标示着“汤面”的布帘后方,看似顽固的老板正在舞动着他制作出祖传高汤的手臂。
在那一刻,沃尔夫拉姆做了个梦。
当有利大叫:“我坚决反对没有爱情的‘嘿咻’!”,虽然自己回答道:“如果要爱情我这里有!”,不过心里却纳闷着‘嘿咻’是什么东西呀?”
他跟往常一样,发出“咕咕哗咕咕哗”的鼾声。
祝你有个好梦。
左看右看都像是白人男性的老板,却顶着电棒烫的小平头。引人注目的眉毛杂乱无比。我从动物毛皮的御寒衣偷看他壮硕的胸膛。可能是每天擀面条,让他练出了这身肌肉吧。
“把上衣借给女孩子穿,小兄弟果然是个男人。”
“什么果然,我本来就是男人……”
寒夜的拉面固然充满吸引力,不过端到我们面前的却很难说它是中国面食的东西。蔓延到碗边的琥珀色酱油,上面摆着虾子与蛤蜊,以及百分之百粗筋面粉制作出来的绝妙意大利面条。这大碗公里装的是?
“……海鲜意大利面?”
“不,是汤面。算是卓拉西亚的宫廷料理哟。”
“是宫廷料理?!但你又说‘算是’……”
基于儿童优先的考量,于是我把第一碗推给她。我还轻敲不稳的长板凳,并且对感到不自在还站着的依兹拉说:
“坐下来吧,依兹拉。我请客,算是谢谢你帮我们的忙。”
“可是……”
“不错耶~竟然让我目睹客人请妓女吃东西的温馨场面。真让人感动到想哭呢。”
“妓女?!”
我突然发出怪声,原本低头吃面的古蕾塔则抬起头来。嘴巴还垂着一条还没吸进去的意大利面。
“你不是靠援交赚取零用钱吗?妓女不就是那个正职……该说是正职吗?专家?!专业……呃——应召?应召女郎?”
我这种解释算不算正确啊?对一个在现代日本走体育路线的高中男生来说,妓女这个名词只有在父亲喝醉酒唱老歌时才听得到。
“应召女郎……那就是**,对吧……这么年轻就做这种事?!你不是青少年吗?顶多也才十几岁出头吧?就算用四舍五入也不到二十岁吧?!可是你却从事应召女郎,**这种职业,这绝对不行啦!呃——让未成年青少年从事**易的工作,是会引发国际组织的问题……”
我发挥小市民的正义感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另一方面,身为身心健全十五岁男生的我,却停止不住自己不断冒出来的龌龊想像力。像是这么年轻、可爱的女生做那档事的模样。这种妄想只要出现一次就永远消除不了。
“总之现在马上把工作辞掉吧。不过雇主那边也是问题……啊~可恶!”
过度的羞耻心让我的脸红到快要喷火了。内心的罪恶感跟厌恶感仿佛即将爆发,不,我还巴不得就真的爆发算了。
“我在想些什么啊,可恶!真是有够丢脸的!总之依兹拉,你不能再做**这种事了。劝你也最好别回店里去,如果没地方住的话……啊!”
她十指交叉紧握,退后三步之后便转身跑走。因为她的脚程跟运动员不相上下,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不晓得是她了解自己做的是违反道德的事,还是不想吃我请的拉面。
古蕾塔看着离去的她说了“衣服”两个字。因为飞跃的羚羊穿着它离去了。
“不过是一件外套,没关系啦。伤脑筋~我也真差劲,嘴巴只会说些漂亮话,但脑子却拼命冒出色情的妄想……”
“小兄弟,别那么沮丧。”
老板的胸肌一面跳动,一面把汤面送上来。红色的虾子正卷缩着身子躺在冒着热气的汤碗中央。
“你是个好人,真让我佩服啊。但至少也喝喝看我这用传家之宝盛的汤面,让心情好过一点再回家吧。”
“传家之宝?”
那是一只用朱红颜料彩绘出中国风花纹的汤碗,感觉跟这个充满剑与魔法的中古浪漫世界极为格格不入。我猜想,若把汤面全部吃完的话,碗底应该会出现一条龙吧。
“你或许能透过清澈的酱油汤汁,看到自己的未来哦。”
“未来?怎么可能?”
我不经意地低头看,想不到淡琥珀色的汤面上,竟然映出一张女性的脸蛋。她头发短短的,有着一张娃娃脸,还有一双未曾见过的奇特颜色眼睛。
“哇!”
我反射性地挺直身体。刚刚那是我的未来?!浮现在上面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张女生的脸耶!这表示我将来会跟她交往吗?!太好了,我终于有女的女朋友了吗?!话说回来,男人也不能称之为女朋友吧?
我转头往旁边一看,看见古蕾塔正盯着我的碗。搞什么嘛,原来映在汤汁上的女人脸是……
“是你啊!”
一点也没错,未来哪可能那么容易看见。更何况一个卖面的老板哪可能会什么占卜。
我拿口袋里的零七来支付面钱,接着就离开面摊。不过刚刚因为跑了很多路,害我搞不清楚现在是身在何处。旅馆究竟在哪个方向,也因为天色很暗的关系而看不出来。
古蕾塔温暖的身体往我这边靠,还紧握住我的手。
“放心啦,总之我们先往看得见灯光的地方走。只要出了大马路就能找得到方向。”
于是我左手拄着“气管一号”,右手牵着小孩。幸好刚刚有先把肚子填饱,这样就能放心地往前走。只见巷道的路慢慢变宽,我们终于走到一处宽敞的地方。
在月亮高挂与繁星闪烁的天空正下方,排列着好几个巨型帐逢。
“喔~想不到会通到这里啊。”
因为马戏团广场衔接着主要道路,现在只要我们努力从后面通过,就是通往回家的路。我看到远处淡淡的晓雾,那里应该是正门的入口吧。
“离这里有段距离,还走得动吗?”
我的手感受到她做了点头的动作。
今天的演了好像已经告一段落,四周是一片寂静。
从后面看才发现能容纳观众的主要帐逢有三个,至于其他的小平房是给团员居住的设施。想必所有人员正为明天的表演好好休息呢。
忽然间古蕾塔停下脚步。
“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声音。”
“这地方有人住,当然有声音罗……喂!”
我的手被往前跑的小孩突然一拉,几乎要往前倒的我赶紧用右脚撑住身体。看样子已经快无法遵守医疗老手吉赛拉的叮咛了。
“喂,等一下!古蕾塔,别随便跑进去……”
真不晓得古蕾塔是用什么绝招,竟然钻进了帆布的裂缝处,跑到惊奇屋的后台去。有个房间里放了许多约小货车大小的笼子,里面正有三头动物正悠哉地打着哈欠,而且这里弥漫着家畜特有的味道。而里面体型最大的是马。
“哞沙——”
“是珍兽!”
古蕾塔把摆在角落的油灯拿过来,还发出开心的叫声。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童稚的表情。
“嘘——古蕾塔,这不是珍兽啦!不过是普通的牛罢了。”
“可是它只有两支角,正常的牛有五支角哟!”
“照你的说法,正常的牛反而像珍兽呢。”
因为让小孩拿火太危险了,于是我把稍微有些热度的金属器具接过来,让光线往笼子的方向照。这时候我发现动物躺卧的稻草下方有一张类似纸钞的纸张。
“想不到会有钱掉在那种地方。不捡实在太可惜了。”
于是我把“气管一号”伸进栅栏,试着把纸钞拨过来。当我把枯草往左右拨开——
“话说回来,这钞票味道还真臭呢……咦?”
结果被我拨过来的并不只有一张,而是厚厚一叠叠的纸钞。
“咦?!不会吧,怎么这么多?”
以夏目漱石(注:日币一千圆,上面印的是夏目漱石的图像。)来计算的话,这样的厚度跟重量应该有二十万左右吧。如果是福泽论吉(注:日币一万圆,上面印的是福泽论吉的图像。)的话是二百万,新渡户稻造(注:日币五千圆)的话……好难算。而且稻草堆下面还塞了好几束一模一样的纸钞。
“喂,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哞沙——”
这种事问头牛是问不出结果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怪地方怎么会藏这么钱?而且我手上的纸钞都是没有折痕的新钞。让这些新钞沾满粪尿,究竟有什么好处呢?这种事要是被在银行上班的老爸知道,铁定会号啕大哭的。接着,我像在闻可怕的东西似地,慢慢地把它靠近鼻子。
“哇,好臭!”
会臭是一定的,不过那臭味竟然是几乎能拿来驱虫的阿摩尼亚味道。我一不小心让它掉在地上,结果整束掉在干燥地面而翻过来的纸钞,发出好大的声响。
“……啊?”
背面是白的。
“伪、伪钞?”
明明漱石的背后有鹤的图,论吉的背后是雉鸡。如果是用廉价的单面印刷,那么这些伪钞很可能还在制作中。
因此才会把这些未完成的伪钞先藏在安全的场所。
我猜我可能发现到绝不能看到的东西。这个时候最好是迅速离开,剩下的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妥当。只是我不晓得这种事该找警察、FBI、还是特务机关。
我抓了两三张放进口袋当做证明,然后催我身边的孩子赶快离开。
“明天我再付钱让你进来慢慢观赏动物,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指尖怎么好像碰到什么湿湿的东西?
“古蕾塔你鼻子怎么湿湿的?不过这表示你身体很健康……”
是狗?!吓了一跳的我连忙回头看,竟然是一只酷似土佐斗犬(注:“土佐”为日本古代的旧国名,位于目前四国的高知县。)的顽强动物,正流着口水露出它的犬齿,静静地燃烧斗志,正所谓“有狗在旁要吃旺旺”。我试着想用可爱的话题来逗它,只可惜对方听不懂我的冷笑话。
“哇——不要啊,太太你饶了我吧!”
它举起一只前脚朝我压过来。
“如果还想要这小鬼的命,就把你拿走的东西放回原位、乖乖就范。”
那名头戴俄罗斯风格毛皮帽的壮汉果然是当保镖的,只见他单手就把古蕾塔以倒吊的方式抓了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