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君心念电转,却是猜测不出老人来历。**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见老人教导殷殷,却只好躬身道:“多谢前辈教导。”
老人微笑道:“虽然迁官到了海外蛮荒之地,却依旧不忘为国解忧。心胸宽广,目光远大,琼崖百姓,当有福气了。”
孟丽君猜不准老人用意,只好再次躬身道:“多谢夸奖,实不敢当。”
老人捻须微笑道:“不骄不傲,少年人难得有这等品性。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却不知郦大人能否应允?”
孟丽君不知老人到底要求什么,只好道:“老者有言,晚辈若在能力范围之内,当尽心竭力。”
老人笑着对边上一个仆人说道:“去将小公子叫来。”对孟丽君说道:“老夫膝下,只有一个孙儿,从小顽劣不堪。为人父母长辈,但只愿儿孙辈学有所成。不求光宗耀祖,只求不辱没祖宗就是。奈何能力学识,俱是有限,竟是奈何这小子不得。今日得见大人风度,却生出一个荒唐念想:不知大人是否可以收小孙为徒?”
这话一出,孟丽君不由诧异不已。
这老人的见识,绝对在自己之上。他的孙儿,为什么要交付给自己?
真的看上自己的学识了么?
孟丽君想,没有这么简单。孟丽君知道自己有些见识,但是她不是自恋狂。假如这个老人是机缘巧合与自己见了面,而后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不奇怪。
可是,自己却是他费煞苦心从驿站请过来的。也就是说,他早就做好准备,要让他的孙子拜自己为师。
他早就知道自己。
孟丽君知道自己有些名声,但是自己的事迹只是在临安与明州两地流传。没有理由,到了这岭南之地,还有一个乡下老儿知道自己。
普通的乡下老儿,也根本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有一个关键,她早些时候居然疏忽了——自己前脚到驿站,老者的请帖后脚就到。换句话说,老者一直关注着自己的举动,甚至派人监视了驿站,或者,驿站里,就有老者的人。
孟丽君心生警觉,嘴上却笑道:“前辈见笑了。下官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机缘巧合才得到这样高位。又有什么见识?老丈学识渊博,见识更是深不可测,下官又怎么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大人好生不近人情!老朽孙儿,不过是一个七岁小儿而已,大人未免太过谨慎!”
孟丽君见他如此说话,却只好笑道:“长者有命,本不该违背。但是眼下,下官也不过是一介谪人而已。而且琼崖之地,多有凶险,既非善地,却为何多带孩子涉足?再说,下官以为,自身才能,不过大人十之万一。不得已而违背,长者何出此言?”
老人捻须而笑:“原来如此。如此好说。老朽对这孙儿,也是疼爱之极,并不想任他追随大人,远赴险地。这样罢,今日先定下名分,等来日,大人平定琼崖之后,老朽再派人将孙儿送到大人官邸,听从大人教诲,如何?至于大人所言学识问题,老朽自认颇有识人之明,断断不致有差。大人如言自己学识浅陋,那天下就无有有学识之人了。”
孟丽君听说他不让孩子直接跟随自己,心略略放下一半来。心中想着推托言辞,口中却笑道:“前辈夸奖。”正寻思着后面的话,却看见厅门口,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端端正正走了进来,见了老人,也不行礼,却对老人说道:“爷爷,这是你给我找的老师?我不要什么先生!”说话口气,却是隐约有些蛮横。果然是个顽劣的孩子!
孟丽君见多了皮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却让她隐约感觉到了不妥。但是具体哪里不妥,她却还是说不上来。
那老人眉头一皱,弯下身子,对那个孩子说:“珠儿,乖。郦大人是如今天下罕见的学者,而今又凑巧到了这个地方,这是拜师的最好机会!你听话。”
孟丽君眉毛突地一跳,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孩子进来的时候,老人是站着的!直到现在,老人还是站着!
哪里有孙子进来祖父站着迎接的道理?
而且,孙子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向祖父行礼!
要知道,书香之家,都是极其重视礼仪的。即使是最顽劣的孩子,在最不高兴的情况下,也要向祖父行礼!
而这个孩子,不但不向祖父行礼,开口就先责怪祖父!而祖父竟然没有摆出祖父威严来教导孩子,而是好言抚慰!
只有一个答案——这孩子,不是这个老者的孙子!这个孩子本来的地位,应该比老者要高得多!或者,这孩子才是主人,而这老者,却是这孩子的奴才!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这老者为什么要将这个孩子送到自己身边?原先担心这老者是对头的人,要派一个间谍到自己身边来——现在看,这个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了——没有一个人会让自己的主子去做间谍!
在岭南偏僻之地,却依旧保持主臣之间的礼仪——这说明了什么了?
孟丽君眼睛再次落在那两幅字上面,心再次突的一跳——她明白这老人是什么人了!这孩子……自己万万不能收做学生!
那幅字的内容,孟丽君非常熟悉。《满江红》,据说是岳飞的作品。不过,孟丽君前生接触的,与这个略微有些不同。这一幅字,只有半阙。其中直接写岳飞志向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几句都没有记录。
为什么?
前生读书,就曾见过专家的考证文字,说《满江红》是元人伪托,并非岳飞作品。但是这首词慷慨激烈,人们更喜欢将它与民族英雄联系在一起。于是,大家就都将它当作岳飞的词了。
按照原来的历史计算,这首词,应该还没有出现。
但是这首词却出现了,出现在这个荒僻的山庄里,虽然只有半阙。
也许只有一种解释;这首词,其实是眼前这个老人的创作。或者,是老人极熟悉的人创作。
怎样的人才能创作出这等慷慨激昂的作品?也许,只有真正经历过战阵的人,真正经历过亡国之痛的人!一心念着要“收拾旧山河”的人!
谁,会一心念着“收拾旧山河”?
孟丽君心,突突乱跳起来!
这个人——也许,就是一个前朝的遗臣!
不是也许,而是肯定!
那个孩子,身份也非常明确了!
孟丽君微微苦笑起来。眼下的事情,原来是自己那个“大理王子”的身份惹出来的——相信这个身份属实的人,原来不止铁骑一个啊。